“還疼嗎?
”
殷稷低聲開口,眼底是抑制不住的懊惱,他昨天竟然忘了這一巴掌,晚上都沒給她上藥,直到方才才瞧見她這臉腫得多厲害。
他之前竟然都沒心疼過嗎?
他難以置信,撫摸着謝蘊臉頰的手都有些顫抖。
指尖卻忽然被抓住,謝蘊仰頭看過來:“你怎麼了?
從昨天開始,你就有些......”
她說着卻又頓住了,大約是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他的變化。
殷稷将她的手包進掌心裡,他不想騙謝蘊關于他們的以後,可也說不出口,那些磋磨,那些病痛,那些别離,他希望謝蘊記不得的同時,也可以永遠都不用知道。
“就是看見你這樣,心疼了。
”
謝蘊怔在原地,半晌擡起了手,輕輕碰了下他的額頭。
殷稷心裡又酸又澀,低下頭在她掌心輕輕蹭了一下:“沒有發燒,都是真心話。
”
謝蘊顫抖着收回手,片刻後又抓住了他的衣襟:“那你會持續多久?
”
一輩子。
殷稷心裡默默回答,卻又沒能說出口。
因為謝蘊這話問一出來,就說明她原諒他了,這三年裡他那麼多的折辱,那麼多的為難,一句話她就放下了......
以前的他到底是有多愚蠢,謝蘊的愛如此明目張膽,如此毫無底線,他竟還要一次次的試探,一次次的逼迫,殷稷,你真是個蠢貨。
他擡手将人抱進懷裡,緊緊擁住:“凡我存世,此心不改。
”
謝蘊沒再開口,隻更緊地抓住了他的衣襟,一點水漬卻無聲無息地滲透夏日單薄的衣裳,貼在了他皮膚上。
殷稷手上用力,将她托了起來,轉身朝正殿大步走去。
宮人驚愕地睜大了眼睛,雖說謝蘊榮寵不衰,可皇帝對她實在是說不上好,新妃入宮後多少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話,誰能想到,她不但沒有失寵,甚至皇帝對她還有種更好的趨勢。
剛才甚至還為她貶斥了悅妃,那可是他的青梅竹馬啊。
這乾元宮的天,看來還是要姓謝啊。
他們不敢再看,紛紛謙卑地低下頭,原本有意趁着新妃入宮想要上位的宮女們也都歇了心思。
衆人心思各異,殷稷卻毫不理會,他緊緊抱着懷裡人,仿佛抱着稀世珍寶,珍而重之地大步進了内殿。
他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,取了藥膏來給她塗上,謝蘊安靜地坐着,由着他動作。
殷稷知道,她這副樣子是還沒完全相信他,他不着急,哪怕謝蘊原諒得痛快,可隔閡還是有的,委屈也還是有的,他不想讓謝蘊就這麼咽下去,慢慢來吧。
反正承諾這種事,本來就是要靠做的。
他會一點點告訴阿蘊,她的稷郎回來了。
“我看看你的膝蓋。
”
他溫聲開口,半跪在地上去托謝蘊的小腿,她卻摁着褲腳搖了搖頭:“不要緊的......你今天罰了悅妃,怕是不好和蕭家交代,收回皇命吧。
”
殷稷動作一頓,随即略帶幾分強硬地抓起謝蘊那隻手狠狠親了一口。
“我不,她那般對你,這般下場是她活該。
”
若不是怕謝蘊覺得他瘋了,他都想連自己一起罰。
他将褲腳卷了上去,一宿過去,膝蓋腫得更厲害了,可他之前竟然都沒讓她休養過。
真不是東西。
他抖着手又給她上了藥,等兩條腿都上完他才再次開口,“我知道世家不好對付,但他們也不是一條心,我有辦法讓他們狗咬狗。
”
謝蘊面露憂慮,似是想說什麼,可遲疑片刻又咽了回去。
殷稷恍然想起來,這時候謝蘊其實很多次都想和他分析一下朝局的,可他不信她,也沒給她機會開口。
當年若是他肯多聽聽謝蘊的話,興許後來就不至于那般慘烈。
“我想聽聽你的看法,”他當即軟聲開口,“說給我聽好不好?
”
他将謝蘊的褲腳放下來,抓着腳腕輕輕一轉,她整個人就都上了龍床。
“我不能......”
她下意識要起來,殷稷連忙摁住她,“你可以,阿蘊,這龍床上隻睡過你我二人,我以前說的都不是真心話,我巴不得你就住在這床上。
”
謝蘊僵了一下,殷稷趁機踢掉鞋子也爬上了龍床,将謝蘊緊緊抱在懷裡。
失而複得的歡喜,哪怕過了一天一夜,他仍舊無法平複。
謝蘊遲疑很久,才擡手輕輕握住了他攬着自己腰的手。
“世家雖有嫌隙,但立場始終是皇權的對立面,我怕他們......”
“的确如此。
”
殷稷湊在她頸後深深吸了一口,阿蘊真的是處處為他考慮,現在的他的确還沒有實力和世家抗衡,但弱也有弱的好處。
“我現在沒有威脅,他們鬥起來就會毫無顧忌。
”
“示敵以弱,徐徐圖之......”
謝蘊低語一句,片刻後應了一聲,“值得一試。
”
殷稷更緊地抱了抱她,謝蘊的肯定對他而言,就如同一顆定心丸,仿佛隻要她說一句好,刀山火海他也能趟平。
這次,他不會再讓事情發展到那般慘烈的地步,他要兵不血刃地收拾了這四顆毒瘤,不再讓那麼多人枉死,尤其是......
“皇上?
”
嘹亮的呼喚聲忽然自外頭傳進來,熟悉的聒噪和跳脫,殷稷猛地坐了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