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娘子,冷靜,冷靜啊,你可不能聽林箐箐的。
”
“你先前罵着林箐箐,她這是心裡記恨,想讓你與我鬧,想讓你成為寡婦啊,可不是真的為你好!
”
“我,我這也沒不守夫道,再說了,那夫道是什麼東西,就沒這玩意兒。
”
劉秀才服軟,耐心哄着。
隻覺是林箐箐教壞了他家娘子,不然他家娘子哪會說出這個詞兒來。
“死了丈夫的才叫寡婦,這休夫後,叫單身。
”
林箐箐莞爾,也不怕劉秀才說她壞話,大聲糾正着。
劉秀才額頭冒着冷汗,林箐箐開口說一句話,是真能把人嗆死。
恐怕這村裡頭,就沒人能管得了林箐箐這見不得人好的潑婦。
“劉嫂子,誰為你好,誰是惦記着你這屋以及你女兒,顯而易見。
”
“我話已說到這份上,你可要好好想想。
”
林箐箐的視線落在劉嫂子身上,将決定權交給劉嫂子。
話說到這份上,劉嫂子心裡有數。
要再說多下去,反會讓劉嫂子反感。
“娘,娘子…”
劉秀才臉色難看,連語氣都夾雜着幾分害怕與擔憂。
伸手想去拉着劉嫂子挽留,但看着劉嫂子那犀利的眼神,劉秀才怕得又縮回了手。
“哼,誰為我好,我有分寸!
”
劉嫂子的視線落在王梅,再看向自己的女兒。
王梅都跑到她面前來耀武揚威,一口一個德才哥哥叫着劉秀才,還想抓她女兒去當丫鬟抵債,劉秀才又做了什麼?
女兒被抓時他躲在自己身後,一言不發,任憑女兒被抓。
還道自己是家中的一家之主,不阻攔王梅抓走女兒就算了,還當着衆人的面讓她難堪,想休了她。
林箐箐說得對極了,世上男人那麼多,她怎就惦記着個沒用的東西。
她心裡雖對劉秀才還有些感情,但比起劉秀才所做的一切,這份感情便越來越渺小。
這一次劉秀才選擇讓人帶走她女兒,下一次,劉秀才就會直接讓那些人帶走她,将她賣了。
經過先前他與王梅那檔子醜事後,她對劉秀才的看管越發嚴,劉秀才還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與王梅重新搭上聯系。
現在隻是搭上聯系而已,劉秀才就因王梅幾句話而想休了她,這要是再過一段時間,指不定劉秀才的魂兒都得重新被王梅給勾了去。
她何須給自己找不痛快,何須為難自己,讓自己的日子過的提心吊膽地,天天都提防着自家男人會私底下與别的女人一起?
就是不跟王梅,以後指不定也會跟其他女人好上。
“老徐,勞煩你們去請村長來一下,今日我劉成玉要當着衆人面休了劉|德才這孬種!
這債,這欠據,那都是劉|德才畫押寫上的,可跟我沒任何關系。
”
劉嫂子看向王梅那張青綠的臉,剛剛還以為能借着這欠據讓劉嫂子放低姿态的她,沒想不過一會,局勢便逆轉了。
王梅惡狠狠地瞪向林箐箐那邊,奈何江溪擋在林箐箐面前。
上次是因林箐箐,這次也是。
她跟林箐箐八字肯定不合。
她就是想借用劉秀才畫押簽下的欠據來出口惡氣,現在…
一旁被點名的人聽得劉嫂子這客氣的語氣,不禁愣了下。
平日裡劉嫂子差人辦事那都是帶着些許命令,又仗着自己家裡有牛,耕田時得與她家租牛而趾高氣昂地,這會他們說話竟會說勞煩跟請,可真是…
真是千年難得見一次。
劉秀才雙腿發軟,砰地聲跪在地上,朝着劉嫂子磕頭。
“娘子,我錯了,我錯了,咱不休,不休成嗎?
”
“子曰,人非聖賢孰能無過,知錯能改善莫大焉,我就錯這一次,我發誓我一定好好改,我去賭坊那也是想着赢點銀子回來給你跟妞兒花,我剛開始赢了挺多的,但到後面就…就…哎呀,真是悔不當初啊!
”
“娘子,求你給我個機會,咱們好好過日子成嗎?
”
劉秀才不顧衆人在面前,哭着求着。
村長還沒來,劉嫂子還能改變主意的,但若村長一來,那休書一寫,這主意就改不了了。
“劉|德才,老娘給你的機會多了去了,是你沒把握住!
”
劉嫂子看着跪在自己面前,連尊嚴都能舍棄的劉秀才,心裡反更失望。
劉嫂子轉身,走到那些抓着她女兒的打手面前,一把将胖妞搶過來,心疼地看着胖妞那雙被拽得脫皮發紅的手腕。
劉秀才怎忍心讓這些人這麼對自己女兒。
“娘,娘,妞兒怕。
”
胖妞哇哇大哭,一把抱住劉嫂子。
“咱不怕,娘在這,咱不怕,乖。
”
劉嫂子安慰着,但那眼淚還是忍不住簌簌從眼角掉落,委屈極了。
但在劉秀才一事上,劉嫂子還是鐵了心。
劉秀才這般,以後就是遇到什麼大事,也指望不上他能作何。
要是可以,她也想溫柔似水。
但劉秀才膽小又慫,她這當娘子的,不就得彪點,要不然,容易落人欺負。
瞧瞧江溪對林箐箐,劉秀才剛想靠近,江溪就警惕地擋在林箐箐面前,生怕劉秀才對林箐箐做什麼事來。
若換成劉秀才,劉秀才肯定是躲在她後邊兒,雙手擋住臉怕被打。
這就是差距。
空有一副皮囊,隻會道幾句子曰,卻當不了家裡的頂梁柱,她也不知當初是瞧上劉秀才什麼了。
不一會,村長趕來。
那些人在路上也跟村長說了個大概,村長雖沒聽過休夫這詞兒,但卻知道是劉嫂子不想跟劉秀才過日子了。
他也不是個老頑固,在他看來休妻跟休夫那是差不多的,就換了個詞兒而已。
“休,休…你們拿些筆墨過來。
”
村長氣喘籲籲地,開口道。
那些人聽着村長的話,直接将筆墨擺在村長面前,又給村長搬了個凳子過來,生怕他老人家累着。
村長掃了眼圍着的衆人,最後将目标落在江溪身上。
“江溪,你眼神好,你來寫。
”
江溪能被楊玉招了去,那鐵定是有兩把刷子的。
江溪看向林箐箐,見得林箐箐點頭,江溪才邁着步子往前去,拿起放在桌上的筆跟紙,寫了起來。
“這屋是劉嫂的,那裡頭的一切也是劉嫂買的,劉秀才你身上這衣服也…”
江溪邊念着邊寫,說到最後一樣時,頓住,擡頭看着劉秀才。
他這身衣裳不用看也知是劉嫂子賣給他的。
雖說劉嫂子對他一直打罵,但吃的喝的穿這這方面真就沒虧待過劉秀才半分。
就劉秀才身上穿的這件衣服,都能看出比一般人穿的還好。
“念在往日情分上,那些個衣物便都給他吧。
”
劉嫂子吸了吸鼻涕,開口道。
她這樣也是仁至義盡。
江溪點頭,繼續寫着。
寫完後,劉嫂子瞧了眼劉秀才,随後毫不猶豫畫了押,将休書遞給劉秀才,劉秀才卻猶豫着,遲遲不肯接過。
一旦接過,就意味着他跟劉嫂子的緣分已盡,他不能呆在這遮風擋雨的屋子裡,還得過着有上頓沒下頓的生活。
“德才哥哥,你,你可千萬不能收啊!
”
王梅提心吊膽道,剛剛還想讓劉秀才休了劉嫂子替她出口氣,現在卻怕及了劉秀才真收了這休書。
她來時跟她相公以及那些黃臉婆打過包票,一定能将這筆賬給收回來。
就是收不回來,也能拿着他女兒抵債,保證将這事辦妥。
要劉秀才真收了這休書,那他豈不是一貧如洗,連女兒都不算是他的,那她拿什麼回去交差?
王梅這會兒心裡急了,甚至後悔剛剛那麼激怒劉嫂子。
劉嫂子冷目掃了眼王梅,再看向劉秀才。
“不管他收不收,這休書就是給他的,在我畫了押之後,這休書便開始作數。
”
劉嫂子冷哼一聲,對着王梅是一點都不客氣。
她甚至覺得當時就這麼讓王梅離開溪水村真是便宜她了。
沒想她這會還敢出現在她面前,跟她耀武揚威地。
“倒是你,不是一口一個德才哥哥叫着嗎?
現在你的德才哥哥差了你五百兩,你這舊相好,老姘頭,還是賭坊的老闆娘,那不得替你的好哥哥将這五百兩給免了?
”
劉嫂子繼續道,說的話就跟帶着刺兒一樣,但又讓人覺得解氣。
王梅咬唇,臉色微變。
若那是五文錢,她自然可以給他免了,但那可是五百兩,她哪免得了!
“我叫他德才哥哥,是因他年紀比我大了些,是出于禮貌才這般叫,可與那些整日隻會吆喝的潑婦不同。
”
王梅咳咳兩聲,解釋着,連忙與劉秀才劃清關系。
見得劉秀才一臉驚愕的模樣,王梅瞥頭看向其他地方,不敢看劉秀才的眼神。
劉嫂子也不傻,從這兩人的眼神就能出不對味兒。
想來,是王梅給劉秀才畫了什麼大餅,才會如此。
想到這,劉嫂子更失望了些。
不說别的,她這些年對劉秀才算不錯的,還将劉秀才養得白白胖胖,也不嫌棄他窮沒銀子,但他卻是這麼回報她的。
“整日吆喝的潑婦是沒禮貌了些,但至少人家不會偷腥呀。
”
那煞是好聽的聲音再次響起,嗆得王梅忍不住惡狠狠地瞪着林箐箐。
“冤有頭債有主,欠你債的是劉秀才,不是劉嫂子,劉嫂子不怪你鬧進她家裡,你就該感恩戴德了,如今還留在這,怎麼,莫是還想蹭一頓晚飯?
”
林箐箐慵懶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