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黑翼,你這明顯就是在逼王爺……王爺剛剛解了毒,身體很疲累,他需要時間休息的。
你别這樣逼他了,給他一些時間吧……”
黑翼眼底漫上幾分絕望,他的五髒六腑,猶如被一雙大手在狠狠的拉扯着,他疼,他痛……
“我沒想逼王爺,我隻是不知道去哪裡而已。
離開了王爺,我就不是我了,與其如此,倒不如就跪在這裡,以死謝罪……”
他恍惚記起非常久遠的那段記憶,雖然當年才隻有六歲,可很多事情,到了現在他都記得一清二楚。
他記得,好賭成性的父親他在賣了他娘和妹妹賭光了那些錢後,他又将他賣給了一個人牙子。
人牙子本來是要将他賣給一家商戶當兒子的,誰知剛到了京都,他便染上了一場重風寒,治療風寒最起碼要花十兩銀子,當時風寒來勢洶洶,他病的是奄奄一息,人牙子看他是救不活了,當即便将他丢在了巷子口,任由他自生自滅。
那晚也是下了一場大雨,他抖着身體,将自己縮成一團。
他感受不到任何的暖意,全身冷冰冰的,幾乎沒了任何知覺,任由寒冷的雨水,一滴滴淋透在他全身。
他就像是被人丢棄在了地獄門口,眼睜睜的等着死神,來索取他的命,恍恍惚惚中,他好像看見了娘和妹妹。
她們穿着很漂亮的裙子,面帶幸福的向他招手,笑着告訴他,她們是來帶他走的。
她們告訴他,她們帶他去的地方,沒有痛苦,沒有饑餓,沒有寒冷,亦沒有分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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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們一家三口,會永遠幸福在生活在一起,誰也無法将他們分開。
他哭着喊娘,喊妹妹,他說願意跟她們走,無論去哪裡,隻要她們在身邊,他就不會怕。
他是男子漢以後長大了,他會好好保護她們的,不讓任何人欺負她們,将她們當作牲口般買賣。
可是,當他伸手去拉扯她們的胳膊時,她們卻突然間消失了,他猛然從昏沉中醒來,四處去尋找她們的蹤迹。
他爬在滿是泥濘的地上,一點點的翻找着巷子裡所有人能藏人的地方,他一邊哭,一邊祈求她們,不要躲他,不要再丢下他了。
後來,他累了,再也找不動了。
他躺在冰冷的地上,低聲呢喃喊着她們,卻再也看不見她們的影子……他再也無法感受到娘親的溫暖,無法感受到妹妹甜甜的喊他哥哥。
就在他将要斷氣的時候,一輛馬車停在了巷子口。
他眸眼恍惚用力撐着眼皮,怔怔的看向那替他遮擋了很多冷風的馬車,下一刻,他便看見一雙素白纖細的手,緩緩的挑開了車簾。
一張精緻美麗令世間萬物多為之遜色的臉,出現在了他的視線裡,當時的王爺十六歲,已成長為了一個少年。
他眼底帶着悲憫,靜靜的凝着他。
他隻淡淡的問了他一句:“你願意跟着我嗎?
從此以後,我可以是你的家人,也可以是你堅實的後盾,但你必須得忠心我,無論如何都不能背叛我……”
黑翼還沒回應他,就閉眼昏死了過去。
他以為,他沒應答,這貴人再不會管他死活,誰知道當他再次醒來時,他居然置身在溫暖如春的房間,躺在柔軟又暖和的床上。
從那一刻,他清楚的知道,他重生了。
曾經的他,就在那個雨夜早就死了,而重生的他,隻為了王爺而活,他曾發誓,要效忠王爺一輩子,若有違此誓言,他會五馬分屍,粉身碎骨而亡。
如今呢,他居然為了一個莫須有的妹妹,險些害了王爺斃命。
他即使萬死也難辭其咎。
王坤無法勸說黑翼的固執,他氣惱的不行,兩個人待在王爺身邊的時間最長,所以他們平日裡雖然沒有多少交流,卻還是有一些情義在的。
他看着黑翼,如今走入了這麼一條死胡同,自然比誰都心急。
可他再心急,又能做些什麼呢?
黑翼這次,終究是錯了,大錯特錯,王坤忍不住問出了他憋悶在心底許久的疑問。
“黑翼,我就不明白了,盤兒不過是銘月郡主派過來一個普通的丫鬟罷了,你為何要如此維護她?
就算是銘月郡主本尊,你也不該為護着她,而損害王爺的任何利益啊
黑翼握着拳頭,緩緩的低下了頭,他眼底閃過幾分哀痛。
用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,低聲回道:“我……我曾經懷疑,盤兒她……她或許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……”
王坤睜大了眼睛,不可思議的看着黑翼:“這……這怎麼可能呢?
盤兒她長得那麼粗犷,和你的面容根本沒有半分相似之處
黑翼不自覺的哽咽一聲,他抖着手,從懷裡掏出了一個斑駁發黑的銀镯子。
這個銀镯子小小的,圈口猶如嬰兒手腕那般大小。
有一些黑色的污漬,藏匿在花紋中……
黑翼絲毫不嫌銀镯子髒污,他視若珍寶的捧在手心,慢慢的紅了眼睛:“這個銀镯子,是……是盤兒無意間丢失的……我還沒來得及問她,就出了王爺中毒的事
銀镯子的樣式,以及那内壁雕刻的,屬于她妹妹小名字迹,他都記得一清二楚。
這銀镯子,他看第一眼時,就覺得是他妹妹的。
盤兒擁有這個銀镯子,那是不是就說明,她很有可能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?
當年他妹妹被父親賣的時候,才不過四歲。
年紀上,倒是與盤兒相差無幾。
王坤震驚不已,久久都緩不過神來,他抖着聲音道:“怪不得,怪不得你如此魔怔般,那樣護着盤兒,原來還有這個淵源?
”
“那盤兒該不會,真的是你妹妹吧?
睿王修煉死士的手段,我可是聽說過的,很可能盤兒她就是被睿王磋磨成了這個男不男女不女的樣子……”
黑翼的眸光,閃過幾分希翼:“你也覺得,她是我妹妹的可能性很大嗎?
”
王坤還沒來得及點頭,他的背後便傳來一聲嘲弄的嗤笑聲音。
雲鸾從酒樓裡走出來,手裡握着一把紙傘,她站在屋檐下,眉眼清冷的凝着黑翼。
“你真的覺得,盤兒會是你的妹妹?
就因為這個,你才沒有任何原則的選擇維護她?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