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聲音輕飄如在雲端,落在白雲潇耳朵裡卻如平地驚雷,叫他心頭一顫。
看來這對兄妹,真是一個接一個都把王爺得罪透了!
“人彘、炮烙之刑或者是闆著之刑?
”白雲潇斟酌着道。
陸繹瀾盯着窗外的某一處,涼涼地開口:“不成。
他的手腳還有點用,暫時留着。
”
算算時間,一炷香的功夫正好到了。
陸繹瀾命白雲潇一根根取下銀針,果然通體松快,再無不适。
而後不緊不慢地由着白雲潇伺候他穿戴。
白雲潇見他面色好看許多,不由驚奇:“這溫大人真懂得醫術?
”
陸繹瀾神色幽暗,叫人摸不清情緒。
作為被診治之人,他自然清楚溫承明的醫術如何,那個廢物草包在這方面的确有兩把刷子。
所以,眼下溫承明還不能死。
白雲潇替他束發理整衣冠,似是忽然想起何事一般,道:“對了,王爺。
之前許尚書家老夫人舉薦的那位神醫,近來似乎有些蹤迹了。
屬下不日便能找到他,屆時王爺的病症就有指望了。
”
“至于溫大人……”他頓了頓,“恕屬下多嘴。
以往從未聽聞他會醫術,更不知師從何處,今日難保不是他運氣好才有所成效。
何況,誰知他是否心存怨怼,會不會真心替王爺診治。
”
陸繹瀾沒接話,望着銅鏡中被打理好的發冠,面色如古井深沉。
片刻,他開口道:“這個人輕易不可小瞧了去。
”
白雲潇詫異極了,不由看了陸繹瀾一眼。
要知道千煞王戰功赫赫,連女皇陛下面前都不屈膝。
不論何人,他從未真正放在眼裡過。
如今卻說要警惕一個往日最看不起的草包?
!
陸繹瀾的餘光瞥他一眼,見白雲霄滿面的難以置信,于是揮手道:“退下。
”
白雲潇連忙拱手告退:“屬下遵命。
”
合上漆紅木門,白雲潇眉目間染上一抹凝重之色。
看王爺這意思,似乎是認可了溫承明的能力。
可他終究不放心。
還是早日找到那位神醫為王爺除病,免得讓王爺涉險。
……
溫思爾叫了輛馬車打道回府。
小允一見她便唬了一跳,臉都吓白了:“大少爺!
您這是怎麼了?
不是去考核嗎?
”
雖然早知道千煞王是出了名的暴戾陰狠,可把一個世家嫡子折騰的渾身浴血,這也太沒人性了!
自家主子向來與人為善,到底是哪裡惹了他不快,要遭這個罪?
小允扶着他,心疼壞了:“大少爺,您受苦了!
”
溫思爾想了一下那男人冷峻桀骜的神色,别說英國公府,隻怕女皇來了他那副脾氣也不會改。
她着實疲倦不堪,無力解釋,簡短道:“我先去沐浴,待會兒你叫丫鬟放些金瘡藥在門口就是了。
”
浴池溫水潺潺,溫思爾關好門窗,一層層脫掉衣裳與裹胸布,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便袒露無疑。
她忍着痛用溫水将傷口邊緣擦拭幹淨,又倒上金瘡藥粉,絞斷紗布為小腿重新包紮。
狼牙又尖又長,二指長的傷口,得有段時日才能好了。
溫思爾慢慢攥緊軟布,一股應戰的勇氣翻騰在胸口。
陸繹瀾,走着瞧。
等溫思爾沐浴完,已近黃昏。
小允怕她餓着,端了一盞桂花蓮子羹來墊肚子。
溫思爾吃着合口味的點心,身上總算輕松許多。
“總之,千煞王就是因為思思的死而不快,非要我交出屍首不可。
”
溫思爾避重就輕地複述了一下今日之事。
“怎會如此?
咱們家小姐還在世的時候,也不見他來看望一眼。
如今倒為難起少爺你來!
”小允聽得直皺眉,對陸繹瀾的行徑很是氣憤。
說着,他湊近一些,仿佛想起什麼,從袖中取出一卷書信。
“少爺。
先前咱們小姐診治過的許老夫人,又托人傳了信來。
說是他的老友身子不适,想要小姐再去醫治。
”
自家小姐每每出診都隐藏身份,至于與病人牽線搭橋的事,都交由他完成。
“可如今咱們小姐都……少爺看如何是好?
”
溫思爾放下瓷勺,認真看起書信。
信上所言,求醫者就在京城,還是各中權貴。
否則也不會随随便便就出得起“萬金”之數。
如此急迫又出手闊綽的,不知怎的,溫思爾想到了陸繹瀾。
眼下她剛回家便曆經風波,實在不敢拿前程去賭。
溫思爾命人取來火折子,将書信點燃,望着跳動的焰火,神色一派平靜。
“就跟他們說,神醫近來有事在身,不便出診。
日後若還有求醫者,你還照例聯絡了告訴我。
”
小允雖然不知他為何這麼做,依舊乖乖點頭:“是。
”
少爺一定他自己的用意。
為免節外生枝,溫思爾沒有将自己的身份告訴任何人,連小允都不例外。
說着,前廳傳來一陣喧嚷之聲。
小允走遠些聽了一陣,回來禀告道:“少爺,好像是堂老爺了。
”
溫思爾撫了撫自己的衣袖,直身站起。
終于來了。
“小允,你就在院子裡等我。
”她兩眼一眯,“我親自去會一會叔父。
”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