韓峰明白他的意圖，坐在駕駛位上急忙勸阻：“文總，警察就在後面，他們會有救援的，您這樣沖下去——”

　　話沒說完，文湛雙手揪住他的衣領，将他一把扯下來。

　　不敢耽誤一分一秒，文湛坐上車扣上安全帶。

　　“文總！
您這樣太危險了！
萬一出什麼意外——”韓峰還要再勸，話未說完，前面那輛商務車已經直直沖下江堤。

　　那畫面，就跟拍電影一樣驚險刺激。

　　所有人都被這一幕吓呆。

　　文湛的手剛放到檔位上，看到前面車子飛出去，眼眸迅疾眯起，眸底彌漫開濃濃的驚恐與絕望。

　　晴晴……

　　穆晚晴——

　　整個世界仿佛被定在這一刻，文湛的心也跟着停止了跳動。

　　但不消兩秒，他突然回過神來，臉色淩厲又沉穩，眸光堅定而鋒銳——挂檔，踩油門，車子像箭一樣飛出去！

　　“文總！
文總！
”

　　韓峰等人全都跟在後面狂呼，但已無濟于事。

　　兩輛車一前一後，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，直直朝着江面“飛”下去。

　　“砰——”

　　“轟——”

　　接連兩聲巨響，間隔不遠。

　　兩輛車先後落水，在江面激蕩起巨大的水花。

　　穆晚晴縱然做好了準備，可當車子落水的一刻，她還是被撞擊得失去了意識。

　　在駕駛位的莫凡臣顯然訓練有素。

　　他似乎一點都不擔心車子落水，有條不紊地踹開車門，遊出去。

　　車門一開，水“嘩嘩”往裡灌，下沉速度加快。

　　他遊到穆晚晴所在的車門邊，用力去拉車門，可卻發現車門打不開。

　　就在他準備返回駕駛室，想從主控闆解鎖車門時，頭一冒出，卻發現江面上另有人朝着他們遊過來。

　　他定睛一看。

　　毫無疑問，是文湛！

　　心頭劃過一句咒罵，他萬萬沒想到，竟真有男人為了個女的，連自己命都不要！

　　瘋子！
十足的瘋子！

　　時間在飛快流逝。

　　眼看着江水已經漫過了一半車身，莫凡臣知道自己不可能帶走車上的女人了，立刻決定自己逃命。

　　他看着拼命朝這邊遊來的文湛，臉上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，而後轉身，一個猛子紮進江裡，消失不見了。

　　文湛知道他肯定是要逃走。

　　暫且不說這江邊戒備森嚴，他逃不掉。

　　就算他能逃掉，這時候也無暇多顧。

　　他隻想救穆晚晴，也是救自己的命。

　　終于，在體力消耗殆盡前，他遊到商務車邊。

　　此時，江水已經快要漫過車頂。

　　他憋住一口氣紮進江裡，用力地拉扯車門——

　　可惜，同樣打不開。

　　好在，他看到駕駛室車門打開，便立刻繞過車頭遊過去，鑽進車裡。

　　人在水下不能呼喊，他隻能憑着感覺摸索尋人。

　　好在車廂空間不大，他遊進去看到了後座上的女人，心跳瞬間加速狂跳。

　　穆晚晴在水流快要漫到車頂時，終于蘇醒。

　　可是安全帶不知怎麼的，卡住了，解不開。

　　她挺直身體，努力仰着頭，擡起臉，讓口鼻保持在水面之外。

　　當察覺到有人靠近時，她以為是莫凡臣來抓他了，本能地伸腳踢踹。

　　文湛一把抓住她的腿，身體上浮，終于也在車廂頂有限的空間裡，露出臉來。

　　“晴晴！
是我！
别着急，我救你出去！
”

　　熟悉的聲音傳來，穆晚晴擡高着臉，低垂着眼，看到那張狼狽又熟悉的臉。

　　瞬間，熱淚盈眶！

　　“文湛……文湛——”她情不自禁地開口呢喃，卻不小心喝了幾口江水，痛苦得馬上咳嗽，繼而閉氣。

　　“别說話！
”文湛已經遊到她身邊來，立刻提醒。

　　知道她可能是安全帶卡住了，文湛又潛入水中。

　　經過一番拉扯，安全帶終于解開。

　　此時，車頂最高處也已經被水浸透，由于水壓的原因，車門已經完全無法打開。

　　文湛拍拍她，示意閉氣忍住，她點點頭，便被男人拽着手往駕駛位去。

　　隻有駕駛室門開着，可以逃生。

　　穆晚晴會遊泳，但卻不精。

　　加上發燒生病，體力透支，身體撞擊的傷痛——她根本沒有遊泳的能力了。

　　文湛發現這一點，立刻抱住她，讓她攀着自己的脖頸。

　　正常情況下，以文湛的水性完全可以帶着穆晚晴遊到岸邊。

　　可偏偏昨晚下暴雨，江水漲了不少，流速也有些急。

　　再加上，他昨一夜未眠，剛才在路上駕車被撞，然後又不要命地開車直接墜江——他身上也有傷，還體力透支。

　　在這種情況下，身上再帶個人，無疑是雪上加霜。

　　挂着穆晚晴沒遊出兩米，他便覺得整個人開始下沉，四肢脫力，腦子裡恍惚得厲害。

　　穆晚晴也察覺到了，當即松開手：“文湛，你帶着我遊不動的，放開……”

　　她松了手，可男人一手攬在她腰間，很緊。

　　文湛用盡全力，繼續往岸邊遊，艱難地回應：“沒事，你抱緊我……”

　　他箍着女人的腰不松手，看到不遠處警察開着快艇正趕來，鼓勵道：“堅持一下，馬上就能獲救了。
”

　　說話間，他又沉下水去。

　　但盡管這樣，他也用力托舉着懷抱裡的女人。

　　穆晚晴不敢掙紮，怕越是掙紮越給他添麻煩，害他溺水更嚴重，隻能看着遊艇的方向，揮手求救。

　　好在，遊艇迅速趕到，兩個救生圈被接連抛下。

　　穆晚晴立刻撇開文湛的手，牟足了勁兒朝救生圈撲過去，抓在手裡後馬上回頭喊：“文湛！
文湛！
”

　　她焦急地看着水面，伸手去拉，可卻不見男人浮上來。

　　心瞬間沉到谷底。

　　“文湛！
”

　　她想起剛才撇開文湛的手，竟很容易地就掙脫了，這是不是說明他早已體力不支，甚至已經昏迷……

　　那他是不是被江水沖走了。

　　穆晚晴臉色僵死，愣了一秒馬上本能地又撲進水裡，“文湛！
”

　　話音未落，快艇上兩名警員連衣服都來不及脫，縱身跳進江裡。

　　“穆小姐！
你先上去！
我們去找文先生。
”警員拉住在水裡浮沉的穆晚晴，将她重新套進救生圈裡。

　　“文湛……文湛——”穆晚晴巴着救生圈，顧不得上艇，朝着江面不停地呼喊。

　　可反身潛入水中的兩名警員一直未出現，顯然還沒找尋到文湛的身影。

　　“穆小姐，你先上來，我們同事會把文先生救上來的！
”

　　江水太急，警員擔心穆晚晴又被沖走，幾人趴在船舷上向她伸手。

　　穆晚晴紅着眼眶，心急如焚，強忍着身體的不适合疲憊，一邊回頭看江面，一邊随着救生圈拉回被帶到了快艇旁邊。

　　幾人合力，将她拉上來。

　　她早已體力透支，人一到甲闆上，稍稍放松神經，便昏死過去。

　　警察吓壞，連忙知會另一輛快艇上的同事，讓他們等着接應水裡的人，而後快艇加速立刻駛向岸邊。

　　可當他們要把穆晚晴抱下去時，她又幽幽轉醒。

　　“我沒事，放我下來……”她虛弱地抗議，不肯離開。

　　警員勸道：“穆小姐，你情況很不好，還是先看看醫生吧。
”

　　“不用，我沒事……我要等文湛，文湛呢……他救上來沒有……文湛——”

　　穆晚晴不肯離開，硬是推開了警員。

　　可她身體太過虛弱，還沒邁出一步就又撲倒在地。

　　警員連忙上前攙扶，“穆小姐，你——”

　　“文湛！
他救上來了！
救……救上來了……”穆晚晴匍匐跌坐在地，還沒起身，視線越過江面看到水裡的警員托着一個人。

　　是文湛！

　　找到他了！

　　穆晚晴伸着手，又哭又笑，嘴裡不斷呢喃。

　　警員擔心她神志不清，一個沖動又撲倒水裡去，隻能拽着她相勸：“文先生很快就會上岸的，穆小姐我們先上去吧。
”

　　穆晚晴這下沒有反抗，任由幾名警員将她攙扶着下了快艇。

　　岸邊，韓峰早已經等着。

　　見穆晚晴被警察攙扶過來，渾身濕透，狼狽不堪，連忙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迎上前。

　　“太太，你沒事就好，否則文總——”韓峰想說，你要是有什麼意外，文總隻怕也活不下去了，話到嘴邊忍住了。

　　穆晚晴抓着西裝外套，神思恍惚，都沒回應韓峰的話，便又轉身看向江面。

　　文湛被警員救上了快艇，正朝着岸邊駛來。

　　沒等快艇靠岸，穆晚晴已經踉跄到岸邊等着了。

　　“文湛……”

　　快艇一靠岸，她急着要上去，正好警察同志擡着文湛下來，便立刻撲過去，拉住了文湛的手。

　　“文湛！
文湛……你醒醒！
文湛……”

　　一直以來，她都擔心因為自己身後的爛攤子連累文湛。

　　沒想到這一天終究還是沒有逃過。

　　如果他不來救自己，如果他們早早分開，那他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死氣沉沉地躺着。

　　穆晚晴心疼、擔心、焦慮、悔恨。

　　她多希望是自己躺在這裡，代替他受這些罪。

　　“穆小姐，文先生溺水昏迷，好在情況不嚴重，剛才我們已經做了急救措施，現在要趕緊送醫院繼續治療……”

　　“好，送醫院，快點送醫院……”她泣不成聲，攥着文湛的手不舍得放開。

　　可是她自己也體力不支，跟不上擔架的速度。

　　兩人的手快要分離時，文湛突然有了意識，手指一抖将穆晚晴的手抓住了。

　　“文湛！
”穆晚晴敏感地察覺到，忙喊了聲，另一手急忙抹掉眼淚，定睛一看，他真的醒了！

　　“文湛……”穆晚晴歡喜地喚了聲，擡着擔架的警員也立刻停下來。

　　“别哭……放心……死不了……”一睜眼就看到心心念念的女人，讓文湛緊懸了一天一夜的心終于放下。

　　他艱難安慰了幾個字，便咳嗽起來，這一咳，嘴裡竟噴出鮮血來！

　　“文湛！
文湛！
你怎麼了？
你傷在哪裡……”

　　穆晚晴絕望到窒息的心剛剛松懈一點，卻見他噴出血來，頓時又吓到臉色煞白。

　　有經驗的警員立刻明白過來，“肯定是有内傷！
趕緊送醫院！
救護車！
救護車到了沒？
”

　　内傷？

　　穆晚晴忽然想到，剛才在路上文湛的車好像被狠狠撞過！

　　“救護車……醫生，醫生來了麼……救救他！
救救他！
”

　　她不住地哭喊着，卻不敢再抓着文湛的手，生怕耽誤了他的治療。

　　從江邊到路上，要穿過防護林。

　　救護車就要到了，可不方便開到這裡來。

　　所以幾名警員趕緊擡着再次陷入昏迷的文湛，極速朝路邊趕去。

　　穆晚晴在後面追了兩步，腳下一踉跄，又跌到在地。

　　韓峰跟着她，見狀連忙将她扶起，“太太，你别擔心，文總不會有事的！
他放不下你，不會允許自己有事的！
”

　　穆晚晴體力不支，根本追不上去，隻能遠遠目送着文湛被擡上救護車，疾馳而去。

　　“太太，你身上也有傷，也去醫院檢查下吧。
”韓峰攙扶着她，見她魂不守舍的，低聲提醒道。

　　穆晚晴跌跌撞撞的，狼狽不堪，身體早已痛苦疲倦得不像是自己的。

　　韓峰的話她沒有回應，隻行屍走肉般跟着他的步伐走向路邊。

　　江面上，好多快艇還在疾馳來回，尋找不見蹤迹的莫凡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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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這件事發生在大白天，被很多垂釣者和江上往來的船舶人員目睹，引起很大轟動。

　　而且，路上大量警車停留。

　　撞壞的豪車，側翻的商務車，還有觸目驚心的血迹，被白布蒙住的屍體——

　　整件事影響太大，消息無法封鎖。

　　很快，傳到滿城皆知。

　　文家自然也得了消息。

　　文江河第一時間想到兒子，立刻打去電話，可卻無人接聽。

　　他又打給韓峰，才得知兒子受了重傷，正在醫院搶救。

　　心瞬間狠狠一晃，他不敢跟蔣麗娟透漏這事，隻找了個借口先離開。

　　等他趕到文湛所在的醫院時，手術還在進行中。

　　韓峰将穆晚晴送到醫院後，便趕緊來手術室外等候。

　　看到文江河匆匆趕來，他急忙迎上前，“董事長……”

　　“文湛怎麼樣？
他傷在哪裡？
醫生怎麼說？
”

　　文江河常年抱病，身體虛得很，快走幾步便喘氣不止，抓着韓峰急聲問道。

　　韓峰道：“我陪着穆小姐在後面，并沒有第一時間趕到醫院，還不清楚……”

　　在文江河面前，他不敢稱呼穆晚晴為“太太”。

　　尤其是發生了今天這樣的事情之後，他覺得文家二老肯定更要反對文總跟穆晚晴在一起。

　　文江河愣了下，收回視線看向他，“晚晴怎麼樣？
”

　　韓峰：“她……也不太好，身上有不少外傷，又墜江嗆了水，還高燒着……”

　　他沒有誇大事實，穆晚晴現在情況确實不算好。

　　燒得人都糊塗了，一直說夢話，不停地喊着文湛。

　　韓峰不方便照顧，便把俞喬跟葉歡兩人都叫來了，陪在穆晚晴身邊，方便照料。

　　文江河見他們兩人都這麼慘，臉色沉重哀歎，也不知說什麼好。

　　心急如焚地又等了一個小時，搶救室的紅燈終于熄滅，醫生開門出來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