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,沈之修正好站在了陳閣老邊上。
他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:“老師當年教我,君子在朝,當坦蕩磊落。
無愧于君,更無愧于己。
”
在沈之修看來,這些手段不是不能用,但是得看是誰用。
身為内閣首輔,親自給皇上床上送人,終究有違多年所學的聖賢之道。
他不想指責,但是兩人是師生,他又忍不住表達自己的不認同。
這是沈之修入朝之後,為數不多擰巴的時候。
陳铮心頭泛起一抹苦澀,但是卻不能表現出來。
隻淡淡一笑,“為師還教過你,朝局瞬息萬變,有時候不必拘泥小節。
”
沈之修眼見着蘇元州和沈月拜了堂,禮部侍郎高喊了一聲,“禮成。
”
他臉上也泛起笑意,然後對陳铮說了句,“學生受教了。
”
這句話裡有多少諷刺的意味,沈之修清楚,陳铮也聽得出來。
在旁人看來,這兩人說說笑笑,既是同僚又是師生,實在是一段佳話。
可他們兩人卻心知肚明,師生間算是徹底撕破臉了。
今日甯王府并未大擺宴席,隻設了素宴,連酒水都沒有,這也是對甯王妃和對沈家的尊重。
宣德帝離開的時候,并未提起姜家那位七小姐。
但是沈之修和宋昝心裡都清楚,這位肯定是要進宮的。
至于這枕邊風會不會影響朝局,會影響到什麼程度,也隻能靜觀其變。
宣德帝離開後不多時,宴席也散了。
甯王府二門處,蘇順慈正跟宋婉婉告别。
“阿慈,你不是說去陪你嫂嫂麼?
快去吧,我這就回了。
過兩日你記得回府,祖母還念叨你呢。
”
蘇順慈笑着道:“我嫂嫂剛嫁進來,我陪她幾日就過去看祖母。
”
送走了宋婉婉,蘇順慈便匆匆回内院去了喜房。
沈月拜堂後,就已經跟蘇元州喝了合衾酒,蘇元州也掀了蓋頭。
當然,沈月在守孝,合衾酒也是以水代替。
此時的沈月已經換上了家常的松散衣裳,正坐在床邊等着。
蘇順慈進門先問道:“嫂嫂,你餓不餓?
我哥哥還在送客,一會兒就回來了。
”
沈月并不拘謹,被蘇順慈這一聲嫂嫂逗笑了。
她記得三叔和三嬸剛成親的時候,她還要叫蘇順慈一聲四姨母呢。
果真世事無常,她覺得這些事跟做夢一樣。
她怎麼就嫁給了心愛的人,還成了甯王妃?
她招招手,示意蘇順慈過來坐。
蘇順慈卻沒坐到床上,娘親囑咐過,這喜床不是随便坐的。
沈月卻不顧及這些,拉着蘇順慈就讓她坐到了身邊。
然後從床上摸過一個花生,剝了皮遞給蘇順慈。
她把花生仁遞給蘇順慈的時候,蘇順慈也從懷裡掏出了油紙包着的點心,遞給沈月。
兩人對視了一眼,然後笑了起來,各自接過吃了。
沈月接過點心的時候,蘇順慈說道:“這是府裡做的素油點心,嫂嫂放心吃。
”
若不是沈月在守孝,蘇順慈都想撕兩個雞腿送過來。
沈月的陪嫁丫鬟秋桐在一邊打趣道:“小姐這随意的樣子,不像出嫁,倒像是在自家。
”
蘇順慈笑道:“秋桐,你得改口了。
這可是我們甯王府正經的王妃,可不能叫小姐了。
再說這甯王府,可不就是她自己的家麼?
她得在這生活一輩子呢。
”
這個家名副其實的女主人,就是沈月。
沈月抿嘴一笑,“也是因為婆母和你這個小姑都好相處,我可不就跟在自家一樣。
”
今日進府之後,婆母還特意來跟她說了好一會話,讓她有什麼事就吩咐底下的人。
還說甯王府不用媳婦立規矩,她怎麼高興,這日子就怎麼過。
沈月甚至感歎自己命好,嫁的人算是兩情相悅,青梅竹馬。
婆母通情達理,又有三叔和三嬸的關系在,一家子融洽和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