鋪天蓋地的箭雨陡然自頭頂落下,夾雜着滾石和焦油,周遭瞬間哀嚎一片。
楚鎮動作一頓,就這片刻的停滞,關培一拽鐘青,兩人位置逆轉,他将全身力氣灌在手上,狠狠反擊回去。
楚鎮猝不及防,被那力道沖得後退了一步。
趁着這檔口,兩人沖出包圍,朝着城門疾馳而去。
“撤退!
”
鐘青高聲呼喊,還在厮殺的大周将士當即不再戀戰,朝着城門發足狂奔。
有頭頂弓箭的掩護,衆人迅速自城門口沖進了城,随即死死将城門抵住。
楚鎮随手将射過來的弓箭劈開,冷冷哂了一聲:“困獸猶鬥,毫無意義。
防禦,請攻城車!
”
攻城車在後軍,方才楚鎮已經下令他們速行,這會兒應該已經到了。
蠻兵們訓練有素,立刻有人用盾牌豎起一道人牆,将漫天箭雨擋在了身前,也有人往後方去幫忙運送攻城車。
楚鎮擡眼看向城牆,那裡站着個人,他雖看不清楚容貌,卻憑直覺認了出來,謝濟。
“你也是難得的将才,應該清楚,你們撐不了多久了,與其糟蹋将士們的性命,為何不投降?
大周易主,對你們來說毫無影響,何必呢?
”
他開口遊說,卻換來謝濟一聲嗤笑:“這麼個貨色,也配稱帝?
楚鎮,扶持這樣的人上位,你當真不覺得丢人嗎?
我若是你,早就羞愧跳城了。
”
楚鎮臉色漆黑,卻強壓下了怒火,他不能被激怒,兩軍交戰,不管是遇見什麼情況,主帥都必須維持冷靜。
“逞口舌之利,毫無意義。
”
眼見箭雨停了,楚鎮這才開口,“看來你們的箭要用完了,那我可要攻城了。
”
謝濟挽了個槍花:“那你就試試!
”
他縱身一躍,沿着城牆外蠻兵放的雲梯,一路疾馳而下。
身後的豐州城門也再次打開,數萬精兵魚貫而出,整齊列在謝濟身後。
楚鎮一頓,豐州城還有這麼多能用的兵馬?
那剛才為什麼不出來?
“不過是晚出來片刻,你便以為豐州可欺了?
識相的,現在就滾。
”
謝濟單手執槍,遙遙指向他。
“楚鎮,殺啊,殺!
”楚鎮還沒開口,殷時先叫喚了起來,“他們都得了疫病,根本不是你們的對手,沖進去,奪下豐州!
”
楚鎮沒有理他,可也沒有信謝濟的話,方才他可是親眼看見關培敗走的,何況謝濟這話說得也很有意思。
“倘若你豐州能戰,何須要我退走?
虛張聲勢這種伎倆,也想唬我?
”
他眼底爆發出精光,高喝一聲:“拜圖,掩護攻城木,其餘人,随我沖殺!
”
蠻兵緊随其後,高聲喊着“殺”,士氣竟頗有些兇猛。
雙方再次戰成一團,楚鎮沒有理會旁人,直取謝濟。
擒賊先勤王的道理,什麼時候都适用,雖然謝濟不是皇帝,但他一死,大周必定戰意全無。
可越是與謝濟厮殺,他心裡的驚詫越甚,這年輕人,竟比三年前交手的時候更狠厲老練了,稍不留神就會被重創。
兩人的兵器再次撞在一起,巨大的沖力逼得兩人各自後退,看似不分伯仲,可謝濟手裡的槍卻抖了一下,楚鎮眯起了眼睛,就算謝濟成長了又如何?
戰場之上,無人是他敵手!
他丢下刀,也換上了長槍,可就在要沖過去的時候,忽然察覺到了不對勁。
他環顧周遭,目之所及,竟大部分都是蠻兵屍首,大周軍隊竟損傷寥寥無幾。
這不可能。
大周不是為疫病所擾嗎?
連關培都虛弱成了那副樣子。
他臉色變幻不定,擡眼往四周看去,就見大周軍隊哪裡還有病弱的樣子,正和蠻兵厮殺的難解難分,許是軍饷充足的緣故,這些将士個個膘肥體壯,動作兇悍,是一支再善戰不過的虎狼之師。
被耍了!
楚鎮狠狠一咬牙,滿腔都是懊悔,攻城之前他明明知道是計,可方才對方的節節敗退,還是讓他輕敵了。
可事到如今,唯有奮勇往前一條路。
就算豐州沒有疫病,也仍舊沒能設防埋伏,他們已經兵臨城下,勝算仍舊不小。
隻是不能再硬攻了。
他擡手,正要命将士們變換陣型,耳邊忽然一聲巨響,他擡眼看去,就見攻城木被扔在了地上,上頭正燃着火,也不知道那攻城木燒了多久,竟然已經泛出來紅光,怕是要不了多久,就會被燒成灰燼。
“拜圖!
”
他怒吼一聲,明明吩咐拜圖掩護攻城木,對方怎麼還讓木頭燒成這樣?
這要如何撞門?
拜圖渾身是血的走了過來:“統帥,是我辦事不利。
”
楚鎮一瞥他,就知道他已經盡力了,這種時候責怪毫無用處。
“無妨,沒了攻城木,還有攻城車,命攻城車投石!
”
話音落下,他再次察覺到了不對勁。
他猛地回頭朝身後看去,目之所及,人頭攢動,到處都在厮殺,可不管這些人厮殺的多麼兇猛,都沒辦法遮掩一件事,後軍還沒有到。
“人呢?
攻城車呢?
為什麼還沒有到?
”
饒是楚鎮上慣了戰場,這一刻心頭還是重重一跳。
直覺告訴他,出事了,後軍距戰場不過幾裡地,不可能現在還沒到。
“立刻去查看。
”
拜圖顧不得渾身的傷,催馬就往後頭去,一點寒光卻毫無預兆地穿透了他的胸膛,随着人自馬背上栽下,一道頗有些耳熟的聲音自後方響了起來:“不必看了,後軍已然折返,楚侯今日,沒有援軍了。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