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小耀，不是我心軟忘了嬌嬌對我們的傷害，但如果嬌嬌是真心悔過，想幫助我們，那我們也不必把她拒之門外啊。」

　　「大哥，咱們自己也能拿得起誠兒的束修費的，不必拿她的錢。」

　　周小耀還想犟什麼，周父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上，「把錢拿來讀書，我和你大嫂，誠兒都不吃藥了？」

　　周小耀轉頭看著周父，狡辯道，「爹，我不是這個意思，可是我們也能自己賺錢啊，為什麼非要她周嬌嬌的錢……」

　　他就是不想要周嬌嬌的錢，他錯了嗎？

　　不，他沒錯，他就是沒錯。

　　周母瞪了眼周小耀，也道，「咱們自己能拿得出來嗎？再說了……」

　　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周父，聲音小了些，「再說了，這是誠兒的未來，是咱們全家最重要的事兒，面子什麼的……不比誠兒更重要。」

　　這話是說給誰聽的，大家心裡有數。

　　周父的臉色僵了僵。

　　與周母對視一瞬，然後看向周大山。

　　誠兒是他的兒子，這件事就讓他自己做主。

　　周母一見周父的神情，便知道周父的意思了。

　　想著隻要周父不反對，這件事應該會成功的。

　　所以她帶著希望看向周大山。

　　周大山看了眼神色各異的三人，最後低頭看著兒子。

　　「誠兒，你是怎麼想的？如果姑姑願意拿錢你去讀書，你去嗎？」

　　周誠已經八歲了，而且他一直都是比較有自己的想法的。

　　周誠眼眸裡一片精明，他想了想，便道，「姑姑是不想我跟她進山以及後悔耽誤我讀書，才讓我去讀書的吧。我感激姑姑對我的好意，但我想掙錢，爹，我不想成為家裡的拖累。」

　　他還是想掙錢。

　　至於讀書……他可以等以後掙了錢再讀。

　　周父周母聽到這話，都愣了下。

　　周大山則是心疼。

　　而周小耀也是震驚的。

　　周小耀拉著周誠的手，「誠兒，小叔叔能還能掙錢，不需要你一個孩子想這些。」

　　周誠搖搖頭，微笑著看著周小耀，「小叔叔，你每天天不亮就起來去鎮上扛包，你還收泔水，賣菜……

　　隻要是能掙錢的事兒，你不挑，都幹。你很辛苦，很累，可你什麼都不說，你疼我對我好，我都明白。

　　可我也心疼叔叔，心疼爺奶，爹娘……你們抹不下面子找姑姑帶我們掙錢，我隻是個孩子，不要什麼面子。」

　　他隻要能吃飽穿暖。

　　隻要家人能好。

　　他昨天聽小叔叔和爹爹說現在鎮上亂起來了，很多鎮上的人都找不到活計了，別說他們這些農村的。

　　短時間內，他們或許隻能靠家裡存貨和地裡糧食過日子了。

　　但是吃飯能靠地，吃藥怎麼辦呢？

　　所以他們必須得掙錢。

　　周小耀眼眶紅了。

　　心揪成一團。

　　可他是個男人，他不能像娘一樣想哭就哭。

　　此時此刻，在誠兒這個八歲的孩子面前，他更像個不懂事的孩子。

　　周母抱過周誠，埋頭哭得雙肩顫顫。

　　周父輕輕拍拍她的肩膀，「好了，在孫子的面前哭成這個樣子做什麼。」

　　周母擡頭，看向周父，眼底有些委屈，「我心疼啊，誠兒這麼懂事可愛的孩子卻……嗚嗚……我心疼我孫子不行啊。」

　　周父無言。

　　周誠擡頭看著奶奶，為她擦掉眼淚，卻不曾想越擦越多，奶奶的眼淚根本止不住。

　　周誠，「奶奶，你不要哭了，我很好，不必心疼我，隻要答應我讓我跟著姑姑掙錢就好了。」

　　說來說去，他就隻有這一個願望。

　　他要掙錢。

　　要掙很多的錢，給爺爺治病，給娘治病，給自己治病。

　　周小耀還是反對，「不行，我反對誠兒去山裡。」

　　周父也道，「我雖然很欣慰誠兒的懂事，但我也不會同意讓誠兒去山裡的。」

　　接下來，周母和周大山也是這個意思。

　　周誠的笑臉垮了下來。

　　這時候，屋內走出來一個人。

　　是吳玉娘，她眼眸明亮清澈，不似癡傻模樣。

　　「我跟著小姑子去深山，誠兒去讀書。」

　　眾人都詫異地看著她。

　　要說全家最討厭周嬌嬌的，除了周小耀便是吳玉娘了。

　　她……現在居然要跟著周嬌嬌做事。

　　實在是讓大家不能理解。

　　周誠從周母懷裡下來，小跑到吳玉娘懷裡，「娘……」

　　吳玉娘眼眸堅定地蹲下身子看著孩子，摸著他的小臉蛋，無比堅定地說，「誠兒，你身子不好，深山是有危險的，你跟著姑姑會連累姑姑，她也不敢帶你。」

　　她眼眸裡都是溫柔。

　　說的話也不像置氣，很真誠。

　　周母走到吳玉娘身邊，「玉娘，我知道你不喜歡嬌嬌，要不然還是你公公或者大山去吧。」

　　吳玉娘站起來，神色柔和堅定，「我是不喜歡她，但我知道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，我的喜惡比不過我的孩子，比不過我們全家的溫飽。」

　　其他幾人都懵了。

　　尤其是周小耀。

　　他此時猶如被雷劈中，神魂俱顫。

　　大嫂和他一直都是站在同一陣線上的啊，怎麼突然就變了呢？

　　再說周嬌嬌那邊，與周大山說完之後便回了家。

　　兩個孩子正在自己對著書認字，她則拿了鋤頭去地裡。

　　上次那個斜坡地，王嬸嬸種了蘿蔔後還剩了兩平米左右沒種子種了，她問周嬌嬌要不要種點什麼。

　　周嬌嬌想空著也是空著，便打算趕在尾巴上種點四季豆。

　　「嬌嬌啊，我們去抓泥鰍，你去不去啊？」劉長舌拿著一個圓筒竹簍子，往河溝那邊去。

　　周嬌嬌笑了笑，「我不去了，你們去吧。」

　　她現在累得很，隻想早點回去。

　　於是她收拾收拾便往回走。

　　遠遠的，她便看到周大山和吳玉娘站在她家門口。

　　二人的神色都比較局促。

　　周嬌嬌猜到周大山會來，但沒猜到吳玉娘也會來。

　　而且看吳玉娘的眼神，此時是清醒的。

　　她猜不到便不猜，笑了笑，打招呼，「你們怎麼都過來了？進來吧。」

　　周大山和吳玉娘笑著，跟周嬌嬌一起進了門。

　　吳玉娘笑得有些尷尬。

　　畢竟她剛回來的時候，自己對她的態度，她還記得很清楚。

　　這才短短兩月，她就求她來了。

　　真是諷刺又打臉。

　　三人坐在院子裡。

　　綿綿給他們倒了水後便和妹妹一起進了屋，不打擾他們說話。

　　周大山猶豫著，還是把他們的決定說了。

　　周嬌嬌有些意外，「你們會同意周誠讀書我是想到了，但……你要去深山？這恐怕不太方便。」

　　她看著的是吳玉娘。

　　吳玉娘一急，便道，「你是不是還在生氣？我可以和你道歉，隻要你願意帶我，我給你磕一個都行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