寧採薇揉了揉眉心，就他這個性子，明明那麼大年紀了，怎麼還這麼跳脫呢？

　　走廊上，很多人都打開門，探出腦袋，看著唐峰。

　　寧採薇把門打開，看著伸過來的拳頭，她趕緊躲了一下……

　　唐峰一下敲空了……

　　整個人失去平衡，趕緊又扶住門框，這才站住！

　　「師父，我想好了。」

　　「以後我將專心做數據統計，不怕枯燥，不怕寂寞，不怕被懷疑，不怕被謾罵……」

　　「我父親說過，科技華夏。」

　　「科技走不出去，我們華夏就被那些外國佬卡著脖子。」

　　「這兩年開始，大半的軍資都進入了科研之中，為的就是反抗，為的就是站起來。」

　　「我想好了。」

　　「我做！」

　　「我要做一名數據統計，掌握數據，掌握速度，推動科技。」

　　唐峰站著，一雙眼睛，以前是玩世不恭，此刻炯炯有神，帶著堅定。

　　寧採薇看著他。

　　一時之間……

　　兩個人都沒有說話。

　　很多人都站在走廊裡，很多人都好像等著。

　　呼吸甚至都變得清淺。

　　「記住你今天的話！」

　　「唐峰，我不用你對得起我，我教你，不是因為你。」

　　「但是我希望，任何時候，你對得起頭頂的國旗，對得起你自己的脊樑。」

　　「明天開始，晚上七點到晚上十點，特訓。」

　　「不要問原因，也不許反抗。」

　　「既然你選擇了，你就沒有退縮的機會了。」

　　寧採薇的眼神，沒有以往的平和，反而帶著冷銳。

　　「是！」

　　「師父！」

　　唐峰應下來！

　　聲音鄭重。

　　一日為師，終身為師。

　　跨越年紀，跨越輩分。

　　在唐峰的心裡，寧採薇，就是他的師父。

　　「回去休息吧。」

　　寧採薇擡了擡手，回身把門關上了，靠在門上，她忍不住輕輕的笑了笑。

　　沒想到……

　　有一天，她居然會感謝前世那個酒鬼爹……

　　感謝她，為了賺錢，給自己報了數據統計學。

　　讓此刻的她，有了用武之地。

　　「命啊！」

　　她輕笑著，回到床邊，拿起扣上的書，繼續看書。

　　她不考大學，不代表她不學習，她前世的知識，都在自己的腦子裡，她也一直都在看書，一直都在學習。

　　她一向喜歡看書，走到哪裡，都會帶一本書，沒有什麼側重，隻是單純地喜歡了解新知識。

　　「唐峰，是不是啊，是不是真的啊！」

　　「好可惜啊，我沒有在這個宿舍區。」

　　「是真的，是真的，我當時就在現場。」

　　「寧老師說了……」

　　有個人清了清嗓子，看著唐峰，學著寧採薇的聲調，「既然你選擇學，你不需要對得起我，但你要對得起頭上的紅旗，對得起自己的脊樑。」

　　「我和你說，我都想學了。」

　　「誰不想學啊？可是我看到數字就頭大，能來研究院，都是國家缺少科研人才了。」

　　檔案室裡的幾個人，在聊著天，唐峰沒有參與，不斷在適應著自己的計算器。

　　師父說，他可以放棄算盤了。

　　可以用計算器來當工具。

　　現在他睡覺都抱著計算器，不斷嘗試各種計算器，大的，小的，軟鍵的，硬鍵的。

　　這兩天，感覺手指頭都磨出來繭子了……

　　寧採薇聽著他們說話了，外面守著的人，輕輕的咳嗽幾聲，然後對著寧採薇露出一個笑臉。

　　寧採薇沒有進去，就站在門外，聽著裡面的聲音。

　　「唐峰！」

　　「你確定走這條路了嗎？」

　　唯一的女孩，謝春紅。

　　一直都沒有說話的唐峰，擡頭看向她，然後輕輕的點了點頭，「嗯。」

　　「以前我大學選專業的時候，放棄機械學，選擇數據統計。」

　　「為了好玩，為了叛逆，為了逃脫父母的掌控。」

　　他從小就是別人家的孩子，他一直都是在老師的讚美中長大的。

　　成績永遠名列前茅，父母也從來不會為他的成績擔心。

　　當然……

　　他們也沒時間擔心。

　　他爸常年在項目裡，離開家最少都是幾個月，時間長了，可能就是半年，就是一年，甚至有一次，悄無聲息，一走三年。

　　他媽是一名老師，身體不好，他爸進項目的那三年，他媽突然生病，他哭著，喊著，敲響一家一家的門，求他們送他媽去醫院。

　　現在想起來，好像那無助的感覺，還在昨天。

　　從那天起，他恨他爸，恨研究院。

　　他差一點，就丟了媽媽。

　　可昨天師父的話，那一句句，明明該擲地有聲，可她偏偏平和地說出來，沒有其他的情緒。

　　被質疑……

　　被冤枉……

　　被指責……

　　被咒罵……

　　被……

　　那一切的情緒，他們必須受著。

　　他的記憶，那段痛苦無助的記憶，就如同鏡子一般，破了。

　　那抗拒的情緒消失後，他終於知道自己想要什麼，該做什麼。

　　「現在……」

　　「我想站著。」

　　站著……

　　不是他本人站著，而是華夏的科技站著，國家站著。

　　寧採薇站在外面，緩緩地推開門。

　　「挺熱鬧？」

　　「聊啥呢？也說給我聽聽？」

　　外面的人，沖裡面擠眉弄眼，裡面的人，也有幾分忐忑。

　　「不管幹什麼，不管怎麼選擇。」

　　「人啊。」

　　「總歸要瘋狂瘋狂，不枉這一輩子。」

　　「吃飯，繼續。」

　　寧採薇沒有指責他們，也沒有說什麼。

　　瘋狂嗎？

　　以前從來沒有涉及的想法，以前從未想過的計劃，突然被她加入人生列表，是瘋狂的吧！

　　可……

　　人不瘋狂，枉少年……

　　欲買桂花同載酒，終不似，少年遊。（唐多令·蘆葉滿汀洲）

　　她想……

　　在這個敢想敢沖的年紀，就做一些瘋狂的事吧。

　　「寧老師，不生氣？」

　　謝春紅的小臉，帶著幾分的紅潤，看著寧採薇，有幾分的不好意思。

　　畢竟背後議論……

　　他們做的不對。

　　寧採薇看了看幾個低頭的人，「又不是什麼項目機密，也不是什麼國家秘密，不在簽署的保密文件裡。」

　　「說就說唄，有什麼生氣的？」

　　看著幾個人擡頭看向她，她擺了擺手，「趕緊吃飯，吃完幹活了。」

　　「一個個的，說話歸說話，不許耽誤幹活。」

　　幾個人互相看了看，剛剛的緊張情緒，緩緩地消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