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臣拜見公主殿下！”

　　薛易收斂心神，走到近前，躬身抱拳行禮。

　　“薛将軍免禮！”

　　沈婳趕忙轉過身，雙手虛擡，客氣中帶着真誠：“此次辛苦薛将軍了！”

　　雖然不是幻想中的大獲全勝，但對于草創初期、從未經曆過正式戰場的娘子兵來說，此番與宇文信的西州軍交鋒，對于娘子兵來說，依然收獲極大。

　　不說那些戰利品、歸心的傷兵等，單單是作戰經驗，就十分難得。

　　沈婳經曆了中州之行，親眼看到阿史那曜捭阖縱橫、大殺四方，深刻明白了自己與那些大軍閥的差距。

　　也知道了戰争的殘酷。

　　這不是過家家，也不是後世人幻想出來的紙上談兵，而是真切的争鬥。

　　不管是計謀，還是死戰，都需要實力。

　　沈婳暫時還比較欠缺，屬于菜鳥級别。

　　阿史那曜等軍閥，則早已羽翼豐滿。

　　不再自視甚高、自以為是天命之女，沈婳也就變得格外容易滿足。

　　所以，她是真心覺得此次出征是勝利，面對薛易的時候，也是從眼神到表情，都透着滿意、感謝。

　　“辛苦不敢當，臣隻是盡本分而已。”

　　薛易感受到沈婳發自内心的真誠，便知道，這位主公不是說些漂亮的場面話。

　　她是真的滿意。

　　确定了這一點，薛易心底的些許不安與愧疚，也就瞬間消失了。

　　率領兩千人馬，通關有公主負責，他隻需要帶着将士打仗即可。

　　結果呢，他們一行人，連中州城的大門都沒有摸到。

　　敵人，也是潰逃的小部分西州軍。

　　即便如此，他也沒能将對方全殲，或是打殘。

　　隻是讓對方付出了極小的代價。

　　戰事剛剛結束，薛易就跟幾個謀士在帥帳裡進行複盤。

　　回顧整個戰事，薛易及其率領的人馬，不能說有什麼重大失誤吧，卻也沒有亮眼的戰績。

　　大軍順利通過散關是公主的功勞。

　　宇文信可能會帶領麾下人馬逃離中州，是姜硯池暗中通風報信。

　　就連逃跑時可能選擇的路線，也是姜硯池猜測出來的。

　　薛易隻是按部就班的埋伏、打仗……然後還沒打赢。

　　當然，對人人馬多，數倍與己方。

　　但，自己是埋伏+突襲啊。

　　結果卻——

　　“我們雖然是伏兵，但宇文信不是泛泛之輩。他麾下的六千西州兵，也都是南征北戰了多年的邊軍。”

　　沈婳捕捉到薛易的微表情變化，便認真地說道：“我們的娘子兵，則大多都是三大衛的殘兵。”

　　屬于是待在富貴之地、繁華之鄉的禦林軍。

　　而邊軍呢，本就在邊城等苦寒之地，一年到頭都要防備胡虜随時進犯。

　　可能飯碗剛端上桌，戰火就點燃了，直接披上甲、跨上馬，就要奔出去與對方死戰！

　　他們随時面對死亡，每時每刻都能要戰鬥。

　　能夠在一次次的殘酷戰争中活下來的，都是勇猛兇悍之人。

　　這樣的邊軍簡直就是饑餓的猛獸，而京中的這些禦林軍呢，則都是快被太平日子磨平爪牙的鷹犬。

　　真的不是一個量級的對手。

　　更不用說，對方的人數還比己方多。

　　“……對上以彪悍聞名的西州軍，我們能夠沒有太大的傷亡，還能讓對方倉皇逃走，就已經非常不容易了！”

　　沈婳繼續勸說着。

　　薛易：……知道公主殿下是想安慰人，但，這話聽着，依然紮心啊。

　　因為他薛易，就是十六衛的将軍啊。

　　娘子兵更是他一手操練。

　　沈婳說對方太強大，言下之意，也就是己方太沒用！

　　當然，薛易不是不知好歹的人。

　　他知道，公主殿下這麼說，是為了安撫他、安慰衆将士。

　　公主殿下沒有“以成敗論英雄”。

　　娘子兵表現不夠好，她沒有過度苛責，而是考慮到了種種現實問題。

　　頂多就是現實比較紮心罷了。

　　再說了，就算公主殿下是真的嫌棄，薛易也沒臉氣惱。

　　軍營裡最是尊崇實力。

　　英雄就是英雄，狗熊就是狗熊。

　　自己沒能耐打仗張，那就要被罵、被看不起。

　　想要被人看得起，那就要打勝仗。

　　正所謂知恥而後勇嘛。

　　“多謝公主殿下體恤，然則沒能将娘子兵也訓練成虎狼之師，就是薛某的失職。”

　　“殿下，娘子兵不缺糧不缺饷，陣亡、傷亡的将士亦有豐厚撫恤……您為娘子兵付出這麼多，我們卻沒能打赢，就是愧對您！”

　　“您放心，自今日起，薛某定會加強操練，盡快盡好地為殿下訓練出一支勇往無前、戰無不勝的鐵軍！”

　　沈婳：……

　　得！

　　看來這次來中州，不隻是她被“刺激”了，就是薛易将軍也深受打擊啊。

　　如此……也好！

　　沈婳想了想，還是拿出了後世訓練特種兵的方法。

　　以前，她總想着，領兵打仗不是紙上談兵，她一個外行，還是不要過多的幹預内行。

　　再者，時代有差距，思想有鴻溝。

　　後世的科學練兵法，未必就适合古代。

　　但，來到娘子兵的軍營，跟薛易進行了一番交談，沈婳意識到，自己有點兒“矯枉過正”。

　　她确實不擅長練兵，但她可以把練兵之法交給薛易這些“專家”啊。

　　讓他們自己評判，這種練兵法，是否符合娘子兵。

　　然後，再由他們結合現實、因地制宜地進行修改，最終得到一份符合時代、又有奇效的練兵之法。

　　想到這裡，沈婳便沒再多說什麼。

　　她進入到給她安排的帳篷，要來筆墨紙硯，開始一邊認真回想，一邊仔細書寫。

　　姜硯池進來的時候，就看到了沈婳伏案忙碌的模樣。

　　他沒有出聲打擾。

　　倒是沈婳，在姜硯池靠近帳篷的時候，就“看”到了。

　　她頭也不擡，便說了句：“姜三七，你來看看！”

　　“是！殿下！”

　　答應一聲，姜硯池幾步走到了近前。

　　沈婳拿起紙，輕輕吹了吹，讓墨迹盡快幹涸。

　　待墨迹幹了，沈婳将紙遞給了姜硯池：“喏，你看看！這裡面可有什麼不合時宜的地方？”

　　沈婳加重了“不合時宜”四個字的讀音。

　　姜硯池秒懂。

　　小公主這是擔心自己又有認知上的錯誤啊。

　　他定睛細看，“練兵之法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