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。

　　下了班，趙楚甯回去的時候，章蓉已經接了米米回來，這會兒正在廚房做晚飯。

　　因為脖子上還留着唐壹昨晚留下的齒痕，所以即便進了室内，趙楚甯也不敢把圍巾取下。

　　小依米一個人趴在矮幾上寫作業。

　　透過開放式的廚房，趙楚甯往廚房裡看了一眼，隻見她老人家臉色不是很好，看起來似乎并不太高興。

　　她喚了一聲‘媽’，章蓉也隻是應着，頭都沒擡。

　　“乃乃這是怎麼了？
”趙楚甯貼着小依米坐下。

　　小依米苦惱的咬了咬筆頭，“乃乃好像是生我的氣了。
”

　　“你做什麼惹乃乃生氣了？
”

　　“我和乃乃說，叔叔和媽咪一起送我上學的，也告訴乃乃了以後每天叔叔都會陪我吃早餐。
乃乃就不是很高興了。
”

　　“……”趙楚甯沉默了。
這哪裡是在和孩子生氣，分明就是在生自己的氣。
她知道，她是氣自己不該和唐壹再走近。

　　趙楚甯摸了摸孩子的腦袋，“米米，以後不要再在乃乃面前提叔叔了。
”

　　“乃乃為什麼要不喜歡叔叔呢，叔叔明明就很好。
媽咪，你和乃乃說說嘛，你也覺得叔叔很好，是不是？
”

　　“……”趙楚甯真想說‘不是’，可是，米米已經是他的小迷妹了，自己這會兒說不是，這小丫頭肯定不依。

　　“反正，你在乃乃面前，以後都不準提了。
你乖乖寫作業，我去廚房看看。
”

　　趙楚甯起身往廚房走。

　　小依米大眼靈活的跟着她的身影轉，最終，歎口氣，低頭寫作業。

　　——————

　　趙楚甯走進廚房，章蓉聽到動靜也沒回頭。

　　她知道是自己做錯事在先，有些讨好的開口：“媽，晚飯做什麼，這麼香。
”

　　“我和你爸打電話了，我明天就回去。
”章蓉開口，語氣不冷不熱。

　　趙楚甯拿勺子的動作頓了一下，知道事情不輕，“您這就回去，舍得小丫頭了？
”

　　“舍不得也得舍！
反正我管你們一個兩個大的小的都管不住，都把我的話當了耳旁風，不如趕緊走，眼不見心不煩。
你們也不會覺得我嘴多。
”

　　“媽，您知道我沒怎麼帶過米米，萬一我平時不注意，讓她感冒了，發燒了，受傷了……”

　　“你别拿這些唬我。
她不是有她爹嗎？
她爹那麼厲害，都願意每天來陪她吃早餐，又是去學校接她，又是送她上學的。
我猜，要照顧他，他也願意得很！
”

　　章蓉有些說氣話了。

　　趙楚甯知道，便故意順着她的話，道：“您要是這麼說，那我真把米米給唐壹了。
反正唐壹對米米好得不得了，米米也喜歡他。
他們父女倆能團聚，這簡直皆大歡喜！
”

　　“你……”章蓉果不其然被激得氣話都說不下去了。
瞪着女兒道：“你誠心想要氣死你媽，是吧？
”

　　趙楚甯笑起來，抱着章蓉，“媽，您别生氣了。
就算您因為我要走，米米也離不開您啊。
”

　　章蓉面色稍微緩和了些。
當媽的，哪還能真和女兒生什麼氣？

　　正抓開女兒的手，就見廚房的門被推開了，一道小小的身影在那站着。
小依米水汪汪的雙眼睜得大大的瞅着她們。

　　“乃乃，媽咪，你們剛剛說……叔叔就是我爹地！
”

　　趙楚甯和章蓉皆是心一沉，兩個人彼此對視一眼。

　　趙楚甯率先一步回神，立刻否認道：“不是。
米米，你聽錯了。
”

　　小依米咬着小嘴巴，突然扭過身去，“騙人！
乃乃和媽咪都是騙我的，我明明就有爹地，你們都騙我。
”

　　那一聲控訴，叫趙楚甯和章蓉兩人皆是心一恸。

　　“米米！
”趙楚甯率先回過神來，趕緊追出去。

　　“叔叔就是我爹地，我爹地就是叔叔！
”小依米一個人喃喃着，她從未跑得這麼快過，邊跑邊打着哭腔自言自語，“我要去找爹地！
我要爹地！
”

　　“趙依米，你給我回來！
”趙楚甯出聲低喝。
從未這樣擔心又生氣過。

　　可是，小依米已經跑出了門，拐進了電梯，她哭着關上電梯。

　　趙楚甯跑過來的時候，電梯已經往下去了。

　　章蓉不放心，關上廚房的火跟着跑出來。
一看，長廊上哪裡還有小丫頭的影子，她頓時急火攻心，臉都白了。

　　“走樓梯！
趕緊走樓梯！
”章蓉聲音都打起哭腔來，不顧自己的身體，就往樓梯間裡跑。
她就這麼一個寶貝孫女，這孩子要是真去找那什麼唐壹，以後被他帶走，她一準跑去和唐家拼命。
而且，她還隻是個孩子，這麼跑出去，準會跑丢。
萬一遇上壞人怎麼辦？
現在人販子那麼多，小依米又這麼可愛……

　　她想都不敢往下想了。

　　隻含着淚走樓梯。

　　“媽，您别去了，我去追她就行，你這身體扛不住！
”趙楚甯想把她老人家攔住。

　　“我不去不行，我不放心，得親自看着才安心。
”

　　“媽！
這麼高的樓層……”

　　“行了，你别耽誤時間了，管我做什麼，趕緊追你女兒去，我自己在後頭慢慢走！
”

　　章蓉揮了揮手。
趙楚甯兩邊都挂心，别無選擇，隻得道：“您慢慢下來，我去找孩子。
”

　　她交代一聲，快速往下跑。
腳上還穿着室内拖鞋，跑起來不方便得很。
到最後，她索性将拖鞋脫了，光着腳在地上踩着。

　　如此凍人的冬天裡，每一步都像踩在冰刀子上似的。
可是，此刻她已經什麼都感覺不到，一顆心全在孩子身上。

　　可是，即便如此，等趙楚甯跑下來的時候，哪裡還有那小家夥的影子？

　　她怔忡的看着空蕩蕩的電梯，看着小區陌生的人影，頓覺天昏地暗，渾身的力氣都像是被抽空了似的，身子瑟瑟發抖。

　　“小米！
”

　　“米米，你出來！
”趙楚甯一聲聲喚着女兒，在周圍像個無頭蒼蠅似的亂竄。

　　“媽咪和你道歉，媽咪和乃乃都不該騙你。
你出來，好不好？
你乖。
”她聲音在風裡吹得破碎，夾雜着發抖。
頭發更是被風吹得亂七八糟，此刻的她，狼狽得像個瘋子，惹來旁邊好多人側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