床上的男人悶不吭聲。

　　林書顔覺可憐但又好笑。

　　不過不能笑，笑了下次萬一憋着不說了。

　　她當做什麼都沒發生，又在臉盆裡加了點熱水，嗓音溫柔道，“好啦，你困了就睡，我給你擦擦身子，舒服一點。
”

　　“嗯…”

　　男人嘴裡含糊應了聲，又忍不住睜眼看她，覺得剛剛她說這句話語氣有點熟悉。

　　想了半天，是哄福寶的樣子。

　　他歎氣，總歸是早點好起來就行了。

　　林書顔給他解了衣服扣子，剛剛那點笑意一下就沒了。

　　胸口的傷包着厚紗布。

　　早上醫生檢查的時候，她就沒敢看，這時候隔着紗布還是覺得觸目驚心，一下就冒出眼淚花。

　　想到醫生說得，要再偏一寸，人直接都不用搶救了。

　　賀章瞧着她那難受的模樣，心疼道，“過幾天就好了。
”

　　“以後不要再受傷了，”她擡眼，瓷白的小牙咬着唇，忍着沒哭。

　　賀章應她，“好。
”

　　經過這次，他真不敢再這樣冒險。

　　雖然知道，遇到危急情況，自己還是會循着本能沖上前，但以後的任務，他都會多想一想，方方面面做到沒有疏漏。

　　因為他受傷，顔顔會更難過。

　　賀章怎麼願意她難過呢，恨不得捧在手心裡疼的人，掉個眼淚他就心疼。

　　而且這樣躺在床上，要人照顧，隻覺得她都累瘦了。

　　想起什麼，又說，“怎麼能自己跑來，火車上那麼亂。
”

　　想到她那模樣，坐在車廂裡，一個漂亮的小姑娘，獨自出來還不知道經曆了什麼。

　　再一想到，不知道會有多少人盯着她瞧，賀章心裡就不痛快起來。

　　“下次再有什麼事，一定要叫上人陪，找楊少山、付洋他們。
”

　　都是至交好友，他們會幫忙的，大不了自己再去還人情。

　　随後一想，又不行，自己哪裡還舍得讓她獨自一人跑出來。

　　“算了，以後都我陪你。
”

　　林書顔睨着這個出爾反爾的男人，“沒有下次了，我不要回京城。
”

　　“嗯？
”賀章看她，“不回去去哪裡？
”

　　“随軍啊，反正你什麼都知道了，那學不上我也能考上大學，自己在家看書就好。
”

　　想到火車上煎熬的五個小時，林書顔就心裡難受，那種無力和無奈，恨不得飛到邵陽的心情，這輩子都不想再嘗。

　　她清楚，賀章嘴上答應得再好，遇到事該上還是得上，她等在軍區，有什麼都能第一時間知道，不出任務的話每天還能見着。

　　賀章自然是希望她跟在身邊，但想到現在住的那地方，就裡外一個屋，沒熱水，沒浴缸……什麼都不方便。

　　他一個男人就算了，顔顔哪裡住的了。

　　況且軍區現在到處在建，漫天塵土飛揚的，天天卡車進出吵得要命。

　　“我知道，但現在那邊太亂了，新的家屬區還有兩三個月就蓋好了，到時候再來。
”

　　林書顔哪裡要聽，她要是打定了主意，旁人就說不通。

　　尋思好了要去，就必須得去。

　　“我不管，你住得我怎麼住不得？
”

　　她又不是不能吃苦，況且賀章這性子，怕是傷剛好就上校場操練去，又不注意。

　　這麼嚴重的傷，就算看着好了，也是要養上大半年的，她不盯着不放心。

　　賀章見說不通，隻能先說，“過幾天再說。

　　“過多少天都不好使，”林書顔小聲嘟囔。

　　帕子避開他的傷口，仔細擦着。

　　蔥白柔嫩的手偶爾觸碰。

　　浸過熱水的小手軟軟呼呼的，又放得輕，一下一下要熬死人。

　　賀章受傷的是腦子和胸口，下半身又沒問題。

　　然後就是擦着擦着就……

　　昂然，挺立起來……

　　“賀章……”林書顔眼睛瞪大，臉頰發熱。

　　她羞了，賀章反而沒臉沒皮，“剛不還說都看過。
”

　　林書顔被噎住，鼓着腮幫子，胡亂擦了幾下扯上被子。

　　賀章倒吸一口冷氣，得，忘了小姑娘雙标，隻準她耍流氓。

　　收拾妥當，賀章精神也耗得差不多，要不是剛吃了那野山參和靈泉水熬的雞湯，他哪裡醒得到現在。

　　“好啦，你快睡吧。
”

　　“嗯，你也睡會，人都瘦了。
”

　　“哪裡瘦了，”林書顔倒覺得還好，不過困是真的，于是她也躺到另一張床上去睡了。

　　*

　　就這麼過了幾天。

　　賀章身體恢複得不錯，腦袋也不暈了。

　　醫生來看，“頭上的傷現在看來，沒有什麼大問題，隻是槍傷和手腕還要養着，起碼再躺個二十天。
”

　　賀章擰眉，“其實我覺得已經恢複很好。
”

　　“傷口離心髒太近，還是要養，”醫生對着這個年輕的團長，也有些毛，好在作為一個醫生，心裡素質沒那麼脆弱。

　　賀章還想說什麼，一旁的林書顔瞪他一眼，意思讓人乖乖聽話。

　　這次受傷，賀章自知理虧，什麼都讓着她。

　　“好，我知道了。
”

　　“賀團身體很好，這傷，要是換個人，肯定是恢複不了這麼快。
”

　　這點賀章也奇怪，他不是第一次受傷，這次确實比預想得快。

　　“那我什麼時候可以下地？
”

　　“有力氣的話，每天可以稍微走走的，也有助傷口恢複，隻是不能用力。
”

　　醫生又交待了幾句離開了。

　　林書顔批評他，“醫生說什麼就聽，不能逞強。
”

　　“知道了。
”

　　比起來，賀章更願意聽媳婦的話。

　　林書顔拿了飯盒，準備去做飯，又扭頭添了句。

　　“等我回來，下地也得等我回來！
”

　　賀章失笑，“好。
”

　　……

　　一路到了食堂，林書顔每次都來得遲一點。

　　另外兩個女人走了一個，應該是家裡的人出院了，不過又來了兩個新人。

　　裡頭已經做上飯，不知道是誰煮了魚，漫着一股魚腥味。

　　林書顔才走到門外，就被那味道沖得惡心。

　　“嘔——”

　　她捂住嘴，胸口像被什麼堵着，直要往上湧。

　　“咳，咳咳嘔…”

　　那感覺太過難受，胸口很悶，想吐又吐不出，她在門邊蹲下眼尾被激出的淚花暈得通紅。

　　“嘔—”

　　裡邊的人瞧見了，趕緊湊上來。

　　大家天天見面，難免聊了幾句也熟悉不少。

　　“咋了，咋了這是，诶喲我就說你太瘦了，照顧人自己累着了吧？
”

　　新來的一個姑娘性子爽利，說話跟打槍似得，她離門最近，趕緊把林書顔扶起來。

　　另外幾個也圍了過來，“沒事吧？
要不要去看下醫生啊。
”

　　林書顔白着臉，搖了搖頭，“就是那魚……”

　　說到魚，她又有點想吐了，側頭嘔了一下。

　　“魚啊，魚腥是嗎？
”

　　魚是大嬸做的，這會兒也出鍋了。

　　“沒事沒事，我燒好了，正好要走的。
”

　　林書顔歉意看她，“不好意思啊，我最近腸胃有點不好。
”

　　“不礙事的，”大嬸說着就麻利裝好魚，風風火火地走了。

　　林書顔謝過幾人，走去窗邊。

　　窗邊有風，總算是把莫名其妙的惡心壓了下去。

　　等做好飯，是要去看下，反正都在醫院裡。

　　什麼都比不上身體重要。

　　她這麼想着，就把飯燒上了。

　　米飯其實食堂就可以買，但林書顔還是自己蒸，能放一些‘雪鹽’進去，吃了好。

　　她把山藥排骨湯炖上，就靠在窗邊吹風。

　　那邊姑娘做好飯，想了想又湊過來，“妹子……”

　　林書顔看她，溫聲說，“怎麼了？
”

　　“你是懷孕了吧，我生過倆我知道，有些味道聞着就想吐，跟你剛一模一樣，”她比林書顔隻大了兩歲，二十二，但已經有兩個孩子了。

　　林書顔愣住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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