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哦,失敬失敬。
”
牛有才長長地哦了聲,拱手,一自以為一副書生樣,但看他這長相與眼神,着實與書生與文質彬彬不搭邊。
江溪盯着牛有才,手緊抓着林箐箐的手,輕哼了聲,似很不喜歡牛有才。
見江溪這般,林箐箐沒阻止,畢竟江溪沒說錯,他是她男人。
林箐箐打量牛有才,約三十來歲,猴尖嘴腮,賊眉鼠眼,是個精明且喜歡算計之人。
不過一眼,林箐箐便看出了牛有才是什麼樣的人。
她聽過關于牛有才的事,似是村裡第一個中了秀才之人,牛家那邊也因牛有才而一臉光榮,後出了村子去京城謀差事。
這一去就是五年,五年内毫無音訊,今年是牛有才第一次回老家,聽聞他在京城那邊混的不錯,還跟京城巡撫搭上關系,如今是回來是為了祭祖。
對于遠出多年混出個模樣且還記得老家的人,誰不歡迎?
連村長高興得親自設宴款待牛有才。
外面也一直在說牛有才是溪水村内的臉面,如今牛有才是比劉秀才還受村子裡的人崇拜。
劉秀才那是假秀才,這可是個真秀才,兩者一比較,劉秀才自被比沒了。
也幸好劉秀才與劉嫂子兩人搬走,若不然見自家相公被比下去,劉嫂子肯定要發作,到時隻怕要罵上個三天三夜,擾人甯靜。
“牛大哥請坐,我去找些碳跟紙來。
”
林箐箐莞爾,闆着椅子到牛有才面前,随後出了房往廚房那邊去。
牛有才的眼随着林箐箐的身影而動,看的差點連視線都收不回,手輕抹着嘴角的口水。
“眉清目秀,婀娜多姿,堪如皎月…”
牛有才振振有詞念叨着,驟然,一道身影擋在他面前,擋住他視線。
江溪雙目怒瞪牛有才,似生氣了般。
原還在遐想的牛有才一看眼前的江溪,再看他那兇神惡煞的眼神,吓得後退一步。
牛有才心裡怒罵,這人真是陰魂不散。
“幹,幹嘛!
”
牛有才氣勢稍稍弱了幾分,瞧着江溪的眼神他有些害怕,仿佛野獸要吃人的眼神般。
“有才,你别跟江溪計較。
”
“他呀,這裡有點問題,就是個傻子。
”
李嬸子湊近牛有才身邊,拉扯着他衣袖壓低聲音道。
這裡是林箐箐家,她也不可能大聲說江溪是個傻子這種話。
“傻子?
”
牛有才一聽,手摩挲着下颚,眉眼彎彎,重新打量江溪時沒了方才的害怕。
不過是個傻子,他作何怕個傻子?
“對啊,三該是哪個富貴老爺家中的家丁,做錯了事被趕出府内,三月前恰巧在後山暈倒,被林箐箐撿了。
”
李嬸子點頭,繼續道。
先前林箐箐藏着江溪藏得嚴實,他們隻知道林箐箐家中有個男人,許少見江溪露臉。
也是後面這一月江溪才會出來走動,他們才見到江溪長什麼樣,隻是先前他臉上抹了碳,髒兮兮地,看他模樣與五官知他長得不賴,到前幾日他們才見了臉洗幹淨後的江溪。
這一看,他們猜測肯定是哪個富貴老爺家中的仆人。
不然一般人哪有這麼俊的臉,而且細皮嫩肉地不像是重活之人,所以街坊鄰裡猜測江溪沒傻之前富貴老爺的随從或家丁,不幹重活那種。
“我這人寬宏大量,怎會與一個傻子計較,李嬸李叔,你們莫要擔心,我大人不記小人過,原諒他了”
牛有才昂首挺胸,裝作一副大度的模樣,話裡意思更是在說是江溪的錯,他大度原諒他了。
李嬸子一聽,點頭:“對,咱們呀就别跟個傻子計較。
”
林箐箐拿着碳與紙進來時,便聽得牛有才跟李嬸子兩人一口一個傻子,再看江溪一臉氣憤的樣子便知是發生什麼事。
“箐箐回來了,把碳墨跟紙給我吧。
”
牛有才一見林箐箐來,一句箐箐叫的甜如蜜,連忙迎上兩步,伸手主動地想接過林箐箐手上的東西,誰知速度慢了一步,隻見在林箐箐身旁的江溪伸手搶過林箐箐手上的碳墨跟紙,再塞到牛有才手上。
牛有才見狀,嘴角的笑容消失,瞥了眼江溪,隻覺他礙眼。
說他是傻子,做出的事卻不像是傻子反像程咬金!
護着自家媳婦倒是護得緊實。
牛有才心裡的想法破滅,隻能拉開椅子坐下,展開紙張。
“你們想立什麼字據,盡管說。
”
“我啊,雖沒讀過幾年書但這字認識的不少。
”
“有才你就别謙虛了,你可是咱們村第一個秀才,還去過京城,還是京城衙門巡撫家中千金小姐的先生,是咱溪水村裡頭最有名的大名人,若你這叫沒讀過幾年書,劉秀才那樣的不就是沒讀過書了?
”
李嬸子高捧着,頗有些巴結的意思。
“你李嬸說得對,有才你就别謙虛了。
”
牛有才挺拔如松,打開扇子輕輕扇着,似威風凜凜般。
林箐箐轉頭看着外面飄着的鵝毛大雪再看牛有才扇着扇子,隻覺牛有才厲害,這種天氣竟還扇扇子,實屬牛批。
“我們想與箐箐立個字據,就我們那田地…”
李嬸子迫不及待道,将林箐箐方才提出的重新複述一遍。
隻見牛有才拿起碳,另一隻手掀起袖子,看起來有模有樣地在紙上寫着字。
林箐箐低頭,看着牛有才認真寫着的樣子,越看,眉頭越緊蹙。
這字有些像小學生寫的字,幼稚而生疏,并且…
李嬸子話一落,剛念完,牛有才便放下碳,拿起寫了密密麻麻字的紙,嘟着嘴,吹了吹,似這紙上的字是用毛筆寫的般裝模作樣,而不懂的李嬸與李叔隻覺牛有才有兩把刷子,很是厲害,一看就是在京城内混過的人。
“好了,來,箐箐你過目。
”
牛有才邀功般将紙遞到林箐箐面前,邁開步子假意湊近,然還沒得逞便見江溪擋在他中間,舉着手嚷嚷着:“阿溪也要看!
”
說罷,江溪還歪着頭,靠近林箐箐,又順手搶了牛有才手上的紙。
沒法靠近的牛有才瞧着江溪這般,心裡一肚子氣,擡頭看了眼林箐箐。
眉清目秀,唇還薄如櫻,一抿,便令人憐惜。
這樣的美娘子配了這麼個傻子,真叫人惋惜。
“哎喲有才這字寫的真好看,像龍一樣栩栩如生呐,這要是拿着挂門上那就是一對聯了。
”
不管看不看得懂,李叔隻掃了一眼便是一頓誇。
人家京城來的還是千金大小姐的教書先生,寫字功底肯定是有的,他就是不看也知一頓猛誇就行了。
被誇得飄飄然的牛有才咳咳兩聲,嘴角是掩不住的笑容。
“不敢當不敢當,比起其他人,我這還算差的。
”
牛有才笑容燦爛道,明顯李叔一句話誇得他開心。
江溪湊近一看,哇地一聲,正當牛有才以為江溪要誇獎他時,誰知一句話令牛有才臉色難看。
“哇,娘子,這個大叔畫畫好厲害哇!
這個毛毛蟲畫得真像!
”
牛有才臉一端,黑了幾分。
這個沒腦子的傻子在說什麼?
大叔?
畫?
毛毛蟲?
“相公,不得無禮!
這可是京城巡撫家千金小姐的教書先生寫的字!
怎叫毛毛蟲!
”
林箐箐輕聲訓斥,江溪低頭,拉攏着腦袋。
“阿溪知道啦。
”
江溪認真認錯,牛有才見狀:“箐箐莫要生氣,江溪未讀過書不識字,所以不知這字長什麼樣,可以原諒,你也别跟江溪較真。
”
牛有才一副大度道。
話一落,隻聽林箐箐的聲音響起。
“這字不像毛毛蟲,倒比較像豆芽菜,而且五個字三個偏旁錯了。
”
林箐箐一臉認真道。
這字據若拿給識字的人看,定要笑掉幾顆大牙。
偏旁偏旁不對,雖讀音一樣,但若寫錯,這字據便無效了。
不過…
連這幾個簡單的字偏旁都能寫錯,這樣的人怎可能考得過秀才又怎可能當什麼巡撫千金的教書先生,這不是贻笑大方嗎?
頓時,林箐箐心裡不信外面說的。
牛有才臉一垮,突然意識到林箐箐是在嘲笑他。
李嬸子被林箐箐這話弄得有些糊塗,要說林箐箐不認識字吧,前幾日對着劉秀才的冤枉又一看便知那簪子上寫的是菁字,若說是她識字吧,她如今這麼一說是在否定牛有才。
“你,你胡說什麼,我寫的怎可能會錯!
”
牛有才搶過林箐箐手上的紙,原是想在林箐箐面前炫耀一下,沒想反被嘲笑。
牛有才從懷中掏出一本書籍,對着字兒翻閱着,最後發現确實跟林箐箐說的那般,字寫錯了好幾個。
牛有才合上書,擡頭,咧嘴一笑:“這屋内燈火暗淡,我一不小心寫錯了幾個,你們也知道我在那巡撫府内那是燈火通明,屋内點着燭火身旁還有兩丫鬟點着燈籠在一旁候着,那房間,亮得很,我這會兒還沒習慣溪水村這暗燈。
”
牛有才幹笑兩聲解釋,手抹着額頭上的汗,驟然想到什麼,狐疑看着林箐箐。
“箐箐,你識字?
”
牛有才才想到,若不是識字,怎一掃就知他錯了幾個。
“略知一二罷了,比不上牛大哥。
”
林箐箐莞爾,謙虛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