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帝的笑聲讓衆人愣住,連剛發火的皇後也愣住。
秦帝在說什麼?
他竟認同了林箐箐方才說的那番話?
秦帝同意林箐箐這番話,豈不是同意他們這些身份尊貴之人要靠着這低賤的農民,低賤的百姓們養活?
她們大手一揮便能主宰生殺,誰見了都需怕她們。
林箐箐這番言論便是在說,她們的生死由着農民們拿捏。
這道理,何來對之說?
“如你說的那般,你配得上朕的旬兒。
”
“相反,你方才那一番話,倒是叫朕有些覺得,旬兒配不上你了。
”
秦帝滿意地看着林箐箐,毫不吝啬地誇獎道。
也不知秦旬是從哪撿來永安王妃,這一次還真叫秦旬撿到寶貝了。
就方才那一番談吐言論,便叫他知道,林箐箐不簡單。
不管是對着他這天子時豪不退讓的氣魄,還是剛剛說的那一番底氣十足的話,都足以說明,她比一般人厲害。
若是一般人,又哪敢在他面前談論國盛衰的問題,又哪敢直言他們離不開農民。
她一席話,便叫人知道,辛勤耕種的百姓們對秦國來說,可以說是秦國的救命恩人。
衆人倒吸一口冷氣,錯愕地看着這局面。
他們原以為林箐箐那一席話會引得秦帝勃然大怒,下令處置林箐箐,而他們都等着看好戲,不曾想…
秦帝竟誇林箐箐,還道不是林箐箐配不上永安王,是永安王配不上林箐箐!
“父皇說的極對,是兒臣配不上箐箐。
”
秦旬低頭,謙虛回答道。
他心裡也是這樣想,也覺自己一點都配不上林箐箐。
這句話,讓大臣們疑惑了,若非眼前人實在多,加上天子在堂上坐鎮,他們真想跳出來叫永安王清醒一點,再提醒一下他是何等身份,又哪會配不上林箐箐。
但人實在太多,他們不敢這樣做。
江雨欣也沒想到,
“來人,賞。
”
秦帝開口,随後隻見一太監捧着個紅木盒上前來,當着衆人的面打開。
在看到裡面的東西後,皇後神情比剛才更沉了幾分。
盒内放着的是一支簪子跟一枚玉佩,一隻為鴛,一隻為鴦。
不管是簪子還是玉佩,做工雕刻都漂亮不已,栩栩如生。
上月這東西剛來之時,她便旁敲側推地與秦帝要過,但秦帝卻是打馬虎糊弄過去,沒想,他竟要将這鴛鴦玉簪賜給林箐箐。
“這叫鴛鴦玉簪,一簪一玉,乃一月前趙國進貢的東西,今日朕便将這東西賞賜于你了。
”
秦帝開口道。
在見得鴛鴦玉簪時,衆人心知肚明,他們想看的戲碼不會上演,而秦帝已承認了林箐箐是他兒媳婦,是永安王妃,若不然也不會賜鴛鴦玉簪給她。
鴛鴦,代表喜結良緣,亦代表秦帝承認了這段緣。
江雨欣看着那對鴛鴦玉簪,心裡不是滋味。
這與她所想的背道而馳。
結果不應該是如此才對。
結果難道不是秦帝聽得林箐箐是農女的身份,然後覺得她配不上秦旬,而後勃然大怒,反對她為永安王妃嗎?
“臣妾謝過父皇。
”
林箐箐一看這簪子跟玉佩便知價值不菲,感激道。
秦帝聽得這一聲父皇,臉上笑得都出了褶子。
這一刻,他才徹底承認林箐箐的身份。
“好,好一句父皇,旬兒,可要好好待箐箐,莫要委屈了她。
”
秦帝吩咐,秦旬點頭:“兒臣謹遵父皇叮囑,一定會對箐箐好的。
”
“好,你一路長途跋涉趕回京城,剛回來便往宮裡趕來,快些入座吧,今日這宴會可是為你而辦的。
”
秦帝點頭,看向空着的位置回答道。
秦旬轉頭,看着林箐箐,拉起林箐箐的手,帶她入了座。
“江大人說的很對,她确實伶牙俐齒。
”
張均元看着入座的林箐箐,贊同道。
那幾句話,何止是秦帝贊同,連他也很是贊同。
“是吧?
”
江崇應道。
“來,張侍郎,我敬你一杯。
”
江崇端起酒杯,敬着張均元酒。
張均元端起酒杯,與江崇的酒杯碰撞,而後一飲而盡。
江雨欣手緊握,她恨不得…
恨不得跑上前去,告訴衆人,她除了是個農女之外,還當了三年的寡婦…
她可是成了一次親又死了一個相公還被逐出門的寡婦。
但,這話她說不得。
她若是開了口,在秦旬心裡她的形象會大打折扣。
江雨欣看向秦淵,希望秦淵能替他開了這口。
但秦淵卻是喝着悶酒,不曾搭理江雨欣。
江雨欣開不了口的,他又如何開口?
他父皇賞賜林箐箐鴛鴦玉佩,他若是再當衆說林箐箐曾嫁過一次還是個寡婦,那不是在打他父皇的臉?
他因曾蔡一事而惹惱他父皇,雖沒證據證明是他,但那些買賣官職的人之中有不少是他黨羽,他父皇難免會懷疑他便是買賣官位一事的幕後主使。
若他再不識時務,他父皇就要更厭他了。
他隻能借由明日京城那些百姓之口,再借由其他大臣之口,将此事傳遞給他父皇知。
林箐箐與秦旬剛坐下,一個穿着官服,看起來嚴肅又死闆的男人靠近,朝着秦旬拱手:“王爺。
”
男人在叫完秦旬之後,才将視線落在林箐箐身上,開口喊道:“王妃。
”
“陸丞相。
”
秦旬點頭,開口喊道。
一聲陸丞相,讓林箐箐明了,眼前之人便是陸時的父親,當今丞相。
隻是…
她覺得陸時與陸丞相一點也不像,陸時歡脫,性子爽朗,而陸丞相,卻一臉沉穩,滿臉寫着靠譜二字,與陸時渾然不同,亦截然相反。
不過,有一點倒是挺像,陸時遺傳了陸丞相那俊俏的模子。
“臣敬王爺一杯,歡迎王爺平安回京。
”
陸佑端起一旁的酒杯,開口道。
秦旬端起酒杯,與陸佑的酒杯相互碰撞,而後兩人一飲而盡。
“王爺平安回來,臣心裡也放心了,就是不知,臣那不孝子何時能回來?
”
陸佑噓寒道,又不經意地瞟向秦旬,支支吾吾猶猶豫豫,最後開了口。
“王爺不要誤會,臣并非擔心那兔崽子,而是擔心他在外頭闖了禍,丢了陸家臉。
”
陸佑說罷,又緊接了一句,生怕叫人誤會般。
看着陸佑這别扭又口是心非的樣子,林箐箐當即肯定,陸丞相是個傲嬌,與趙倩兒有些相似。
秦旬嘴角揚起一抹弧度,知陸佑是擔心陸時。
“陸丞相這幾日可以派人去城門那邊盯着,說不定就能看到丞相所盼的。
”
秦旬回答道,陸佑點頭,朝秦旬拱手:“臣謝王爺提醒。
”
“那兔崽子竟卷了錢财玩離家出走,一走便是幾月,待臣抓住了他,一定要罰他在祠堂内跪個幾月,再罰他抄一抄佛經,真是反了不成,這當兒子的一走了走之,我這當老子的還得替他善後擦屁股。
”
陸佑越說,越是激動,最後連裝都不裝,亦不在秦旬面前自稱臣,而是直接以我自稱。
林箐箐看着陸佑突然之間的轉變,有些驚訝,又有些不可思議。
剛剛的陸佑看起來嚴肅靠譜,現在破口大罵的陸佑,倒是像個擔憂自家兒子的普通父親。
陸佑罵着罵着,又喝了一口酒,随後又看向秦旬:“王爺,那兔崽子在外頭過得可好?
可有受傷?
可吃得飽穿得好?
”
陸佑罵歸罵,這心裡還惦記着陸時在外頭過得好不好,生怕陸時在外頭受了委屈。
他不過是不想娶雨欣,再與他說說,軟磨硬泡個幾句,他說不定便答應了呢?
但沒想這兔崽子竟然玩離家出走,一走還走得那麼遠,幾月不回家。
陸時不懂事就算了,怎連如風也跟着他瞎胡鬧一同走了,也不知道阻攔一下陸時。
若不是燕家那小子帶回來秦旬與陸時兩人的消息,他真以為陸時已經死了,準備為他選個好風水寶地,再給他立個墓碑呢。
“陸時在桃花鎮時,吃好喝好不說,還去上了學堂,至于回京嘛,他為了掩護本王,與本王|兵分兩路,由燕将軍照顧他,應該也過得不錯,燕将軍為人陸丞相也該相信,他是甯願自己受傷都不會讓陸時受半點傷。
”
秦旬耐着性子回答道。
陸佑聽見這話,懸着的心也安下了。
若陸時再不回來,他恐怕都要跟秦帝請假,親自去桃花鎮将人抓回來。
他夫人天天哭鬧,鬧着叫他将兒子還給他,怪着他逼陸時去江家提親一事。
陸時離家出走後,他也仔細想過,這強扭的瓜雖是解渴,但食之無味亦不甜。
雖他中意雨欣這未來兒媳婦,但若陸時不喜,便作罷吧。
待陸時回來,他便差人上江家互相換回生辰帖,這婚約一事,便也作罷了。
“那小子還會去上學堂?
他這是被奪舍了?
”
陸佑聽見陸時去上學堂,第一反應便是懷疑陸時被奪舍了,不然一向讨厭讀書的他,又怎會上學堂那種地方,他見了學堂是有多遠恨不得躲多遠才是。
陸佑一席話,讓林箐箐目瞪口呆。
她覺得,書裡的丞相與她親眼所見的丞相,還真是天差地别。
“差不多。
”
秦旬猶豫了下,回答道。
陸時沒錢隻能住在楊玉那,每日早晨都得忍受着學生們早讀的讀書聲,這等同于上了學堂。
陸時為了蹲他,好幾次都蹲在學堂内,一蹲就是好幾個時辰,學生下課了,他還在那坐着。
所以學堂内所教的,陸時肯定也聽得一清二楚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