鳳月神情凝重,雙目緊盯着萬沉,厲聲厲色道:“你這是在對本公主下逐客令不成?
”
萬沉不止是拒了她的好意,話語裡還有要趕她走的意思。
她可是秦國的公主,整個秦國内的人都寵着她,從來隻有她趕别人,何時被别人趕過,還是個小小的六品官!
萬沉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!
他是真以為林箐箐能治好萬元元的病還是以為今日林箐箐來他府内,等同于他背後有了秦旬當靠山,所以敢忤逆她,不将她放眼中。
“公主請。
”
萬沉比着個請的手勢,意思明顯得不能在明顯。
鳳月咬着薄唇,瞳孔放大地看着萬沉這不卑不吭的樣子。
“萬沉,難道你就不怕本公主治你…”
鳳月不依不饒,嗓音比剛剛大了幾分。
他難道就不怕他她治他罪?
“下官是皇上的臣子,縱下官犯了錯,也該由皇上定奪,而非公主。
”
“待永安王妃替小女看完病後,下官自會入宮面聖,将事情原原本本道出來,請求皇上恕罪。
”
萬沉繼續道,不知是從哪來的勇氣,雙眼直視着鳳月。
待永安王妃出來後,他會入宮,将今日發生的事告訴秦帝,再告訴秦帝自己拒絕鳳月公主好意一事,求秦帝恕罪。
他為了自家女兒的瘋病,散盡家财,到現在哪怕是負債累累也不曾放棄過,這兩年來,看着自己原本開朗愛笑的女兒隻能活在鐵鍊铐子下時,他這當父親的别提有多心疼。
而永安王妃是這些年來,第一個當着他面,親口對他說,他女兒能治的。
不管如何,他都要抓住這一次機會。
哪怕會得罪鳳月,哪怕以後他會被打壓,他也要抓住這次機會。
鳳月聽得萬沉拿出秦帝壓住她時,情緒比剛剛更激動,手緊握成小拳,手背上泛起青筋來。
一向順從她的狗有朝一日學會反抗,還學會搬出她父皇來鎮壓她,她怎會不生氣。
“好,好得很。
”
“萬沉,你給本公主記住你今日說的,有朝一日本公主會讓你後悔的!
”
鳳月面目猙獰,直勾勾地看着萬沉,警告道。
萬沉今日敢說這種話,他日最好别讓她找到他們萬家的把柄,不然…
她會讓萬沉以及萬家死得很難看,也會讓萬沉後悔他今日對她說的這番話。
“下官最後悔的,便是兩年前不顧元元意願,将元元送到公主身旁當玩伴。
”
萬沉語氣波瀾不驚但卻帶着一絲的堅定。
這件事,是他人生中最後悔的事。
他的女兒瘋了,他也失去了夫人。
昨夜讓元元去,倒也不是怕鳳月,而是連皇後娘娘都參合進來,口谕也下到他面前來,所以他才忍痛将女兒交給鳳月的人,他也以為他女兒已經瘋了,鳳月不會對他女兒做出什麼事來。
“你說什麼?
”
鳳月挑眉,緊盯着萬沉。
“下官女兒如何,下官知道,兩年前的真相究竟如何,下官也能猜得八九不離十,若下官女兒她日又在公主手上出什麼事,公主也休要怪下官請求皇上,徹查元元兩年前為何會瘋一事!
”
萬沉繼續道。
鳳月在威脅他,他怎可能乖乖等着被威脅。
“你威脅本公主?
”
鳳月氣得臉如那潑了墨水的天一樣黑,聽到萬沉這一番威脅的話,她氣的發顫。
“是。
”
萬沉目不轉睛,堅定地看着鳳月,開口道。
既然已經得罪,也不怕得罪個徹底。
隻有讓鳳月知道他的決心,他的女兒将來才不會受欺負。
一旁看着的靈兒跟陳禦醫沒想到,一向貪生怕死的萬沉竟敢當面威脅公主。
就在兩人說着時,緊閉的門發出了聲響,開了一條門縫,而後被推開。
林箐箐昂有挺胸地從屋内出來,又将門關上,生怕外面的聲音吵醒在屋内的萬元元。
衆人齊刷刷地看着林箐箐,鳳月眼中宛若淬了毒般。
就是因為林箐箐的到來,所以那些人敢不将她的話當耳邊風,表面答應她,背地裡還把江雨欣的事傳出去,連萬沉這條先前巴結她的狗也在林箐箐來後學會反抗了。
“王妃。
”
見林箐箐出來,萬沉拱手,客氣道,聲音也自覺地小了幾分。
是他說的太激動,太大聲了,恐怕剛剛他們在外面說的話全落入林箐箐耳中了。
這種事,本不該讓林箐箐聽到,讓她也牽扯其中才對。
“七嫂真是厲害啊,才來京城沒多久,便能叫萬大人對您瞻前仰後地。
”
鳳月冷聲道,話語裡盡是諷刺。
萬沉瞥了眼鳳月,又看向林箐箐,剛想開口,誰料那道從容而淡定的聲音在他跟前響起:“人是互相尊重的,本王妃對萬大人友好,萬大人自對本王妃客氣。
”
林箐箐波瀾不驚道,漆黑的眸看着眼前的鳳月。
鳳月睜大雙眼,怒瞪林箐箐:“你!
”
林箐箐這話是在解釋,但更多的是在含沙射影,說她對萬沉不客氣,所以才得不到萬沉尊敬。
“有一句話說得好,強扭的瓜不甜。
”
“既萬大人拒絕,公主便不要再強求了,容易叫人為難。
”
林箐箐掃了眼萬沉,再看向鳳月,開口道。
一旁的陳禦醫點了點頭,覺得林箐箐說的有道理。
雖萬沉不識時務,但鳳月公主這樣,更叫他覺得自己身份很廉價。
“為難?
本公主親自帶人來,這是恩賜才對!
”
鳳月呵笑了聲,不顧他人想法,傲慢道。
“萬大人說七嫂在裡頭給元元治病,不知七嫂治得如何?
”
鳳月突然想起來,不由得問。
“還需再施針三次,再配藥,便可完全康複。
”
林箐箐老實回答道。
“隻需施針三次?
”
這一次,鳳月還沒開口,倒是一旁的陳禦醫先開了口。
他雖沒給萬家小姐看過病,但禦醫之中有人瞧過,給他形容過萬元元的病情。
萬元元的瘋病與那些接受不了自己失寵,被打入冷宮的妃子們有過之而無不及。
他也給那些瘋了的冷宮妃子們瞧過病,也給她們開過藥,但藥吃了後她們隻是好一會,過個不久便又瘋瘋癫癫地,無法完全治好。
對于萬元元的瘋病,他來時也沒把握,但鳳月公主找上了他,他也不好拒。
原是想着來瞧瞧,開幾服藥吃吃敷衍過去。
畢竟瘋病治不好,若能治好,冷宮内發瘋的妃子們也不會越來越多。
沒想到,永安王妃竟說隻需施針三次便能讓人完全康複。
若真是這般,那永安王妃在醫術上的造詣得有多高啊…
“施針三次?
呵,若是陳禦醫出手,一副藥便能搞定。
”
鳳月不以為然地嗤笑了聲,傲慢回答道。
在鳳月眼中,陳禦醫是宮中禦醫之中資曆、經驗最為老道的一個,他比其他禦醫還要優秀,若他出馬,一副藥便能解決。
“哦?
”
林箐箐哦了聲,視線落在陳禦醫身上。
陳禦醫搖了搖頭,小聲回答道:“若,若是臣…大抵…大抵是治不好。
”
一句話,直接打了鳳月的臉。
鳳月轉頭看向陳禦醫,她原以為陳禦醫是站在她這邊的,但沒想到還拆了她台。
“不知永安王妃是如何施針的?
又是配的什麼藥,可否叫臣瞧瞧。
”
陳禦醫沒理會鳳月,反直勾勾地看着林箐箐,對施針很感興趣。
當然,說這話時,他心是虛的。
畢竟每個大夫都有自己的獨門秘訣,一般來說都不會想讓外人知道。
他這般問,也是心裡抱着些僥幸,更多的而是想學了之後為冷宮内那些得了瘋病的妃子們治。
“當然可以,隻是今日施針已施針完,若陳禦醫想看,隻能明日來一趟萬府。
”
林箐箐大方道。
醫術這東西,隻有互相探讨才會越來越精湛。
陳禦醫一聽,朝林箐箐拱手:“臣多謝永安王妃,明日臣定準時到。
”
陳禦醫感激道。
“陳禦醫你!
”
鳳月睜大雙眼,不可置信地看着陳禦醫,沒想到他就這麼倒向林箐箐了。
而且,他一把年紀,經驗老道,竟跟個黃毛丫頭學醫術?
“公主,聲音太大會打擾元元休息的。
”
林箐箐看向氣急敗壞的鳳月,開口道。
“元元的神志恢複了些,若是見到公主,說不定…元元又會發瘋了。
”
“若是元元再發瘋,本王妃不知這手到時還會不會像昨夜那樣一抖,打在了公主臉上。
”
林箐箐擡起手,雙目卻落在鳳月身上。
鳳月一想到昨天那兩巴掌,愣住,對昨夜兩巴掌有了些陰影。
那兩巴掌,疼得她曆曆在目。
鳳月一想,手捂着臉,提防地看着林箐箐。
她昨夜回去後上了許多珍貴的藥膏才讓臉上的紅腫消了下去,可不想再來一次了。
“走!
”
鳳月掃了眼周圍人一眼,猶豫再三,最後冷聲道了聲走。
在轉身時還瞥了眼一臉高興的陳禦醫,她是帶着陳禦醫來給她撐場面的,沒想到陳禦醫直接倒向了林箐箐。
真是沒用的東西。
她原以為隻要帶着陳禦醫來,萬沉肯定會對她阿谀奉承,她說什麼便聽什麼,就是她讓萬沉趕林箐箐離開,萬沉都會照做,沒想到…
直到鳳月離開,萬沉才重重地呼了口氣。
“萬大人剛剛真帥氣。
”
林箐箐看向萬沉,誇道。
萬沉吞了吞口水,額頭的汗流下:“快,快來人扶我一下。
”
萬沉腿發抖,連身都冷着。
回想起自己剛剛說的話,他覺得自己是真大膽…
一旁候着的家丁連忙扶着萬沉,萬沉轉頭,看向林箐箐:“剛剛多謝,多謝永安王妃了。
”
萬沉感激道,若不是林箐箐出來,恐怕鳳月還會繼續糾纏下去。
萬沉話落,一道聲音打斷了衆人。
“爹?
”
衆人齊齊看向說話之人,隻見萬元元站在屋門旁,那雙原本空洞的眼恢複些光芒,但整個人看起來還有些憔悴,她不确定地喊了聲爹,腦海裡的意識似還沒全部回來,認不清人。
萬沉聽着這一聲爹,眼淚從眼眶落下,推開家丁,跄踉地邁着步子走到萬元元身邊,一把将萬元元抱住:“元元,元元呐,是爹,是爹。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