衆人圍着林箐箐,也不因為林箐箐年紀小而小看她,反而眼中帶着崇敬。
他們一來便跟萬沉打聽了,萬沉說昨天王妃那一針下去,萬小姐便會喊爹了。
雖還沒徹底清醒,但比先前好多了,且從昨天從現在也沒瘋過,連萬沉也能靠近她了。
這說明什麼?
說明林箐箐昨天那番話并非是逞能,也并非是大話。
若是他們能學得一兩成,将冷宮内那些妃子治好,說不定他們往後也能跟陳禦醫同起同坐。
被擠到後面去的萬沉無奈地看着這一幕,這可能是萬府最為熱鬧,人最多的一次了。
在宮内,能讓所有禦醫都集齊的,怕也隻有秦帝一人。
而現在…
他們卻是不請自來。
“哼。
”
陳禦醫瞥了眼身邊的那些禦醫,冷哼了一聲,心裡也有些後悔昨兒回去之後多嘴說了一句,明日要去萬府看永安王妃治萬家小姐的瘋病。
若是他不多嘴,他們便不會詢問。
若是不詢問,他便不會說永安王妃施針三次配上些藥便能讓萬小姐恢複的事。
若是不說,今日來的便隻有他一人,能學得林箐箐針法的也隻有他。
總之,怪自己,真是怪自己!
“原來如此。
”
林箐箐聽了那位禦醫說的後,恍然大悟,點了點頭。
“王妃,咱們何時開始?
”
那些老頭兒眼巴巴看着林箐箐,期待問道,恨不得林箐箐能馬上開始在他們面前演示一遍。
“現在便可開始,隻是…施針的話需要保持安靜,不得出聲,不知…”
林箐箐開口,生怕這些禦醫們在見了她的針法後會當場讨論起來,吵到萬元元。
“我們保證跟個啞巴一樣安靜。
”
陳禦醫咳咳兩聲,清了清嗓子,開口保證道。
他們在把脈診斷時,也是要求周圍的人都安靜些,怕的就是會聽錯、診斷錯,所以理解林箐箐說要保持安靜。
“陳禦醫說的對,我們保證跟個啞巴一樣。
”
其他禦醫也點了點頭,老實乖巧回答道。
萬沉看着這些禦醫,不禁抹了一把額頭的汗。
若他沒記錯,這些禦醫之中,除了陳禦醫之外,還有幾個資曆老道的禦醫。
而此刻他們在林箐箐面前,卻乖得像聽老師授課的學生般。
萬沉視線不禁落在林箐箐身上,對林箐箐很是崇拜,連宮内的禦醫都對她如此恭敬,足以說明,林箐箐的醫術在他們之上。
不然,像這些傲慢的老家夥,不可能會對一個小姑娘嬉皮笑臉地還這麼客氣。
萬沉心裡越想,越覺得萬家大抵是上輩子積了德,才能讓自家女兒遇到林箐箐。
“那,諸位請。
”
得了他們的保證,林箐箐也沒扭捏,請着他們進屋内。
那些人排排站着,跟在林箐箐身後往屋内去。
正在屋内玩着玩偶的萬元元聽見腳步聲後,轉頭一看,見是林箐箐時,雙眸泛起一抹精光,丢下玩偶,蹦蹦跳跳像個孩子一樣走到林箐箐身邊,拉着她的衣角,就像怕丢了的妹妹拉着姐姐一般。
但在看到林箐箐身後跟着的那些老頭兒時,萬元元吓得臉色煞白,顫抖得躲進了林箐箐懷中。
似隻認識林箐箐,而不認識其他人般。
“這,這是…”
那些朝着萬元元露出微笑的禦醫不禁問,不管怎麼看,萬元元都是在怕他們。
他們有那麼可怕嗎?
“萬小姐大概是沒跟各位見過,所以怕生了。
”
林箐箐溫柔解釋道,随後擡起纖細的手輕拍着萬元元的後背,似在告訴萬元元沒事,他們都不是壞人。
禦醫們點了點頭,沒放心上。
這種情況他們也理解,畢竟萬小姐被困在府内兩年,除了萬沉之外,也沒怎麼出去過,更沒怎麼見過陌生人,加上現在這情況,害怕他們也是正常的。
能理解,能理解。
有了林箐箐的安慰,萬元元在恢複之後,又用餘光掃了眼那些禦醫。
這一次,不像剛剛那樣害怕了。
林箐箐拉着萬元元的手,牽着她到了床邊:“萬小姐,今天是第二次施針,還是像昨天那樣躺下閉眼睡一覺就好了。
”
溫柔的聲音在萬元元耳邊響起,萬元元眼轉着,似在思索林箐箐這話是什麼意思。
林箐箐按着她的雙肩,又替她脫掉鞋子,萬元元才反應過來,自己該怎麼做。
旋即,萬元元躺在床上,乖乖地閉上了眼。
林箐箐與昨日一樣,從懷中掏出香,點燃。
不一會,一股淡淡的香味便在房間飄散。
那些禦醫們聞着香味,又從懷中掏出了紙,有些更甚是在房中研起了墨來,而後靜靜地站在林箐箐身後,記着聞到的香味是什麼香。
有時為了安撫情緒或者是助眠之類的,他們也會用上香這東西。
雖知這很常見,但他們就是忍不住想記下來,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。
林箐箐洗了洗手,一轉頭,就看到那些禦醫們齊刷刷地看在他後面,直勾勾地看着她,連眼都不眨一下,生怕錯過了些什麼。
看着這些禦醫們認真又嚴肅的表情,林箐箐可以肯定一件事,這些禦醫是真盡職。
沒有因自己是禦醫,醫術傍身而傲慢,而是虛心地跟别人讨教,在學時也認真萬分。
這樣的人,難怪能成為禦醫。
那些禦醫們見林箐箐看着他們,也不敢開口詢問,生怕會打擾到林箐箐。
隻見林箐箐打開針套,從裡面抽出銀針,先是消了毒,而後再往萬元元的頭皮腦穴紮去,第二針則往心經方向紮去…
禦醫們一邊看一邊記,更是驚歎林箐箐的針法快又準。
縱是他們年輕時,都沒林箐箐這般魄力。
找穴快,下針也準,在紮進穴位時,她的手也穩,不曾抖過一下。
光是看着林箐箐的針法,他們便明白,林箐箐在醫術這方面的造詣比他們高。
若非宮内不曾出過女禦醫加上林箐箐是永安王妃,他們還真想将林箐箐拐去宮裡頭當禦醫,閑暇之餘還能給他們講一講針法。
禦醫們記着,雖有些地方不解,但也不敢現在出聲問。
眨眼,林箐箐已将所有的針都紮在萬元元身上的穴位上,而床上的萬元元似一點感覺都沒,安穩地睡着覺。
禦醫們驚歎萬分,看着林箐箐就跟看着什麼厲害的人物一般。
林箐箐一轉頭,便見得那些禦醫們眼中帶着崇拜之外,還夾雜着幾分激動。
林箐箐愣住,他們這樣看着自己作何?
難道是她施針的步驟錯了?
林箐箐想不明白,因為這些禦醫們真做到了自己剛剛說的那番話,他們保證跟個啞巴一樣。
直到房間内的香味緩緩消散,林箐箐才将紮在萬元元身上的針線拔出來,又消了下毒,而後裝在針套中,再帶着那些禦醫們出了房。
一出房間,不等林箐箐開口,那些禦醫們激動地開了口:“今日多謝王妃讓臣有幸在一旁觀望,王妃的針法快準穩,可真讓臣佩服,不知王妃的醫術是何人所教?
”
“王妃的針法針腳臣甘拜下風呐!
”
“臣今日來萬府可真是來對了。
”
那些禦醫們将林箐箐團團圍住,一人一張嘴在林箐箐耳邊說着話,七嘴八舌地。
在這些人提問之中,林箐箐發現,這些人最喜歡問的一個問題便是…
何人所教,師出何處…
“王妃,我們先前是從手腕上的穴位開始紮針,而您是從頭皮上開始,這其中可有什麼講究?
”
一禦醫擠入了那些人之中,拿着紙,虛心請教道。
提及此,那些禦醫們也不叽叽喳喳了,而是安靜下來,看着林箐箐,等着她解答。
因為這問題,他們也想問。
書上對于治瘋病的辦法,寫的也是從手開始,但林箐箐跟書上的相反。
萬沉看着這一幕,還懸在半空中的腳緩緩地收回。
他原本是想問一問他家女兒怎麼樣了,但現在看來,沒他插嘴的機會…
算了,算了,等他女兒醒了他再親自去看看。
“人需先提氣…”
林箐箐聽得他們問,毫不遮掩,傾囊相授。
摘星樓内。
鳳月一臉陰沉地看着眼前禀告的宮女,那張漂亮的臉上猙獰萬分,似這幾日來,鳳月就沒有過好臉色般。
“你說什麼?
”
鳳月厲聲厲色問,吓得宮女哆嗦,砰地一聲跪在了地上:“太醫院那邊的下人們說…說今日太醫院的禦醫們全…全都請了假,出了宮…”
“什麼?
全出了宮?
”
鳳月挑眉,聽得一愣一愣地。
禦醫們告假出宮這種事,古往今來,不曾有過。
“他們去了哪?
”
鳳月冷聲道,看了眼自己手上那細小的傷口,神情更冷了幾分。
她都快死了,那群禦醫竟全都出了宮。
“啟禀公主,聽聞,聽聞是去了萬府…”
宮女的聲音越來越小,她在摘星樓内伺候,哪裡會不知道她們家公主不喜歡萬元元。
宮女話剛落,啪嗒一聲,茶杯砸落到了她身旁,吓得她啊了一聲,用手擋住了臉,眼角的淚不禁落下。
鳳月突然想起昨天陳禦醫說的,要看林箐箐施針一事。
陳禦醫一人去就算了,竟還帶着太醫院的所有禦醫去,他是反了不成!
林箐箐,林箐箐,這幾日她所受的罪,全都是林箐箐帶來的。
而那些人,又一直跟林箐箐親近!
到了響午,那些禦醫們才從萬府那邊回宮,回來時禦醫們都有說有笑地,似許久沒像今天這樣讨論過,下了馬車往太醫院方向去時,一路上都在讨論着。
但他們還沒到太醫院,便被摘星樓的宮女攔住了。
“幾位禦醫,我們公主有請。
”
宮女朝着禦醫們欠身,開口道。
禦醫們互相看了眼,咳咳兩聲:“劉禦醫,我手上還有些事,便由你去給公主看病吧。
”
“哎,哎,你有事可不見得我沒事,我這事還是大事,先走了。
”
劉禦醫一聽,連忙道,随後撒腿便跑。
衆人看着劉禦醫離開的身影,也都紛紛說自己有事,撒腿也跑了,留下年邁的陳禦醫。
“哎,哎你們這群老狐狸!
”
看着他們的背影,陳禦醫大聲喊道。
他們夾起尾巴他就知道想幹嘛,無非是想去冷宮找那些瘋了的妃子們試驗一下林箐箐說的辦法。
“陳禦醫…”
宮女弱弱喊道,陳禦醫哎了聲:“走吧。
”
聽得陳禦醫說走,宮女喜上眉梢,領着陳禦醫往摘星樓方向去。
“不過,昨日我見公主還健康得很,今日公主是得什麼病了?
”
陳禦醫好奇問。
“也不是得病,是公主的手不小心被瓷器劃傷了,流了血,可嚴重了。
”
宮女回答道,陳禦醫點了點頭,也沒多問。
公主金枝玉葉,若是流血太多沒處理好,會破傷風,還是去看看為好。
到了摘星樓内,陳禦醫一擡頭,便見得鳳月那張陰沉的臉。
“臣見過公主。
”
陳禦醫拱手,客氣道。
“起身,陳禦醫,快給本公主看看,這傷口會不會留疤,往後會不會有什麼問題?
”
鳳月伸出受傷的手,又旋即招了陳禦醫來。
陳禦醫邁着步子靠近,那雙老花的眼一眯,緊盯着鳳月的手,看了許久,才看到那一條淺淺的傷痕。
“哎呀!
”
陳禦醫哎呀一聲。
這一聲哎呀,讓鳳月不禁挑眉,也跟着緊張起來。
“臣要是來晚一步,恐怕公主手上的傷口便要愈合了。
”
陳禦醫回答道。
這傷口,跟嚴重兩字根本不搭邊,而且血也不流了,早凝固了,塗點藥膏明日便能完好。
鳳月: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