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清川這次回江城是有一些公事要辦，他确實想過要找莫念初叙叙舊舊的。

　　沒想到在舞會上遇到她是真的。

　　車窗外的風景在夜色中悄然流逝。

　　莫念初坐在副駕駛座上，眼眸被一層陰霾所籠罩。

　　她不怎麼說話，隻是偶爾望向窗外，仿佛在思考着什麼，又仿佛在逃避着什麼。

　　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樣子，慕清川淺淺地搖了搖頭，“看來啊，感情這種東西，還是不要碰的好。
”

　　“什麼？
”她回神，扭頭望向他。

　　慕清川笑了笑，“我是說你和顧少霆。
”

　　“我和他……現在……隻是朋友。
”她淡淡的。

　　“如果真的隻是朋友，你早就應該開始新的生活了。
”他太了解莫念初了，她就是動情不易，放下更不易的性子，“我說得對嗎？
”

　　莫念初沒有承認，也沒有否認。

　　她的内心确實有些複雜。

　　當她看到他的手機通訊錄中，備注她的手機号是‘老婆’時，她真的有些感觸。

　　以前的顧少霆，從來不保存她的号碼。

　　所以每次接她的電話，第一句永遠都是‘哪位？
’

　　可是她明明把他的号碼備注了‘老公’的。

　　後來，他們的關系越來越惡劣，她便把‘老公’改成了‘顧少霆’，再後來，她幾乎都不怎麼給他打電話。

　　他的手機号碼就那麼靜悄悄地躺在自己的通訊錄裡。

　　存在，又不存在。

　　她沒有想過，有一天，他會把她的手機号，備注成如此親昵的稱呼。

　　隻不過，是顧少霆對遲妩的稱呼。

　　而不是顧少霆對莫念初的稱呼。

　　換而言之……顧少霆和莫念初的過去，已經在不再存在于他的世界。

　　而她這個遲妩，卻還活在過去裡。

　　女人黯然地垂下眼皮，“清川，你知道嗎？
我可以原諒他對我做的那些錯事，我甚至可以跟他做朋友，但是莫韬他……是我心裡的痛，如果當初顧少霆不把他關進精神病院，他現在還好好的。
”

　　這事慕清川聽說過。

　　站在一個外人的角度上。

　　他不難理解，莫念初對這件事情的心結。

　　想要解開心結，就要親自去了解，當時莫韬被關進去，受到了什麼樣的對待。

　　而這些對待，是否是顧少霆授意呢？

　　“我知道莫韬在裡面受了非人的待遇，但是……是顧少霆的本意嗎？
”

　　莫念初不敢百分百的肯定。

　　但是以當時顧少霆對林小婉的感情來說，他對莫韬是有敵意的。

　　就算不是他授意，跟他也脫不了幹系。

　　“……如果他不把莫韬送進去，莫韬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。
”

　　慕清川擡手摸了摸莫念初的頭，心疼她還沉溺與這種痛苦之中，“有因才有果，這麼多年，一件件的事情浮出水面，你應該也能明白，其實有些事情，顧少霆也是受害者。
”

　　他倒也不是替顧少霆說話。

　　隻是站在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的位置上，他希望她能理智，他更希望她可以對過去的事情釋然。

　　如果一直抓着一個點，心生怨恨，人生會錯過很多。

　　“念初，有時候，你得跳出你的圈子來看待事情，給别人一個改錯的機會，也是給自己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，你說是不是？
”

　　莫念初沒有想過這些。

　　或許是因為她之前的愛全被消耗光了。

　　她不再期待愛情。

　　也不會相信，她能駕馭愛情。

　　更沒有想過再跟顧少霆有什麼。

　　“清川，我沒有力氣愛了，更沒有勇氣去愛同一個人，他有他的人生，我也想平靜地過完我的人生。
”

　　他明白。

　　其實，莫念初從小就比别人敏感，後來，她與林小婉的身份對調，陪在自己身邊十幾年的父母，突然就不再愛她，那時的她，就像是一隻受了傷的小鹿，一遍又一遍地舔舐傷口。

　　顧少霆是她抓住的可以救命的稻草。

　　可是誰也沒有想到，他卻把她帶入了更深的深淵。

　　慕清川說不心疼她是假，但是，人總是要往前看的，一直在黑暗中，将永遠不會快樂。

　　“我隻是希望你，有時候不要刻意地把自己擺在一個，跟他的對立面上，就算你跟他沒有未來，也要學着淡忘。
”

　　莫念初深吸了一口氣，又緩緩吐出。

　　她是在慢慢地學着淡忘。

　　可是有些事情，不是那麼容易就忘掉的。

　　“談何容易。
”

　　“慢慢來。
”他看着她憂郁的側臉，微微一笑。

　　慕清川把莫念初送到她家樓下。

　　準備離開。

　　“你早點休息，我先回去了，明天，我來接你。
”他說。

　　莫念初不怎麼想去這個為慕清川接風洗塵的同學聚會，“算了吧，我就不去了，這麼多年沒見，怪尴尬的。
”

　　“都約好了，不去不合适，再說了，有我在，你尴尬什麼。
”慕清川希望莫念初多多出來玩一玩，這些年，她活得太憋屈了，“那我走了。
”

　　莫念初目送慕清川的車子駛離。

　　一回頭，眼前的男人，把自己吓了一跳。

　　捂着咚咚亂跳的胸口，沒好氣的，“你……你怎麼在這兒？
”

　　“我無家可歸了。
”他可憐得像個孩子，臉還紅着，酒氣也沒有完全消退，“收留我吧。
”

　　莫念初：……？
？
？

　　她不是剛從他家裡離開？

　　他怎麼就無家可歸了？

　　“顧少霆，大半夜的，你别鬧，趕緊回去吧，免得你未婚妻擔心。
”

　　她不想理人。

　　拾步往樓裡走。

　　她在前面上台階，他就緊跟在她的身後。

　　直到，她打開門，他也把自己擠了進去。

　　她已經很累了，想洗個澡就睡了。

　　他竟然還登堂入室的。

　　“顧少霆，你到底想幹什麼啊？
”

　　“在你家裡睡一晚上。
”他沒藏着掖着，直白地表達自己的想法，“你不會連朋友這個忙都不幫吧？
更何況，我還發着燒呢。
”

　　“你不在家裡讓你未婚妻照顧你，你跑到我家裡來住一晚上，你到底什麼意思？
”

　　真是醉得不清。

　　莫念初心裡本來就很亂，看到顧少霆更煩了。

　　她去莫政的房裡，瞧了一眼，人睡得很好，她便放心了。

　　“你回去吧，顧少霆，求你了，真的很容易讓人誤會的。
”

　　他沒有女朋友便罷。

　　明明那個江雲煙看起來還挺在乎他的。

　　她也是個女人，很容易就能揣摩透女人的心思。

　　“她是個小姑娘，會很敏感的，你得多照顧她的情緒。
”她不希望有第二個莫念初出現，“你也不小了，疼惜人，總是懂得吧。
”

　　“她又不是我女朋友，我疼她幹什麼？
”他被她講得有些不耐煩。

　　什麼未婚妻。

　　什麼娃娃親。

　　隻要他不認，那契約，就是一張廢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