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老宅的女人。

　　最常做的事情，就是坐在陽台上，翻看相冊。

　　偶爾，她也會聽顧少霆留給她的那段錄音。

　　她飯吃得很少。

　　人在也日漸消瘦。

　　沈沐歡很是擔心，換着花樣給莫念初做好吃的，但她總是沒有胃口。

　　“奶奶，你喝這個好嗎？很甜的。”小哆咪端了燕窩過來。

　　莫念初擡手摸了摸她的頭發，“奶奶不餓。”

　　“可是奶奶，不餓也要吃飯啊，小哆咪不想讓奶奶生病。”小哆咪捧着燕窩，遞到莫念初的手裡，“奶奶，你喝一口，好不好？”

　　“好，那奶奶一會兒喝，好不好？”

　　“奶奶，你要記得喝哦。”小哆咪叮囑着。

　　“好。”

　　顧慕初下午來的時候。

　　莫念初還在陽台上發呆。

　　夕陽的光，落到她的側臉上，生出一絲虛無缥缈的感覺。

　　“媽。”

　　她走進卧室，幾步來到陽台前，給莫念初披了條披肩，“媽，天涼了，坐在這兒，容易感冒的。”

　　“媽不冷。”

　　她手中握着顧少霆的那隻錄音筆。

　　甚至把他的求婚鑽戒都戴上了。

　　顧慕初知道母親思念父親，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勸慰，“媽，二嫂說你一天都沒有吃東西了，晚上我來下廚，您想吃什麼？”

　　“做個糖水蛋吧。”她淡淡地提了要求。

　　顧慕初點頭，“好啊，我多放點紅棗，好不好？”

　　“好。”

　　顧慕初又拿來了條毯子，給莫念初蓋到腿上，“媽，那我這就去做，一會兒做好了，送上來給您吃。”

　　“嗯。”

　　顧慕初去了廚房。

　　沈沐歡看到她進來，忙問她，“媽她怎麼樣啊？她最近瘦得厲害，我剛剛還跟大哥打了個電話，讓他安排一下，給媽做個身體的全面檢查。”

　　“爸爸陪了媽媽那麼多年，這突然離開，對她的打擊太大了，我想，需要很長很長的時間，才能緩過來。”

　　沈沐歡歎氣。

　　親人的離别，真的比挖骨鑽心還要痛。

　　“我跟你二哥講了，讓他趕緊安排好工作，咱們一起陪着媽，出去散散心，總是呆在家裡，會憋壞的，出去看看風景，興許她的心情就好起來了呢。”

　　沈沐歡的提議。

　　顧慕初覺得可行，“可以啊，但是媽的身體現在有點虛，得給她好好補一下才行。”

　　“媽的食欲很低，吃得很少，最多晚上會喝一小口的牛奶，我是真的沒有辦法了。”

　　沈沐歡無奈地搖頭。

　　顧慕初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胳膊，“二嫂，你已經盡力了，别自責了，我剛剛問媽了。”

　　“媽說吃什麼了嗎？”沈沐歡急忙問。

　　“媽說吃糖水蛋，我現在就做，哪怕她喝口湯也是好的。”

　　“嗯。”

　　顧慕初做好後糖水蛋後。

　　就端着去了莫念初的卧室。

　　她還在陽台上坐着，夕陽已經隐沒在了地平線。

　　風很涼。

　　顧慕初把托盤放到一旁，“媽，糖水蛋好了。”

　　莫念初沒有回應。

　　“媽，太陽都落山了，别老在外面坐着了，很冷的。”

　　“媽……”顧慕初走到她面前，輕輕地蹲了下來。

　　莫念初閉着眼睛，她以為是睡着了，輕輕地握了握母親的手，“媽，你想吃的糖水蛋已經做好了……媽，媽……”

　　顧慕初發現了不對勁。

　　莫念初的手很涼，對她的呼喚也沒有反應。

　　“媽，你醒醒，媽，媽……”

　　顧慕初叫不醒莫念初。

　　她慌忙往樓下跑。

　　剛好這時，顧聿一和顧之珩同時進門。

　　她六神無主的，跟他們說，“大哥，二哥，媽，媽她叫，叫不醒了……”

　　“什麼？”

　　顧聿一跑得快，三兩步就上了樓。

　　一個箭步沖進卧室的陽台，把莫念初抱了進來，放到了床上。

　　她的身子已經冷透。

　　手中緊攥的是顧少霆留下的錄音筆。

　　“媽，媽……”顧之珩連鞋子都沒脫，就開始為她做心肺複蘇。

　　但是……

　　一切的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……

　　莫念初在孩子們不舍的哭聲中，也離開了這個世界。

　　就在顧少霆離開的一個月後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“念初，怎麼還睡着了呢，趕緊的，老師讓咱們去橋上寫生去。”

　　同學銀鈴般的笑聲将莫念初叫醒。

　　陽光刺眼。

　　莫念初費力地掀起眼皮，望向太陽的方向……

　　怎麼是夏天啊？

　　她記得是冬天啊。

　　摘下口罩，她深呼吸了一口。

　　眼前的同學們，都背着畫闆，說說笑笑地往對面走去。

　　她捏了捏眉心。

　　她剛剛睡着了？

　　她從書包裡拿出一個鏡子。

　　咦？

　　好年輕的一張臉哦。

　　寫生，畫闆？

　　這是她十八歲高考前的那年嗎？

　　剛剛她是睡着了？

　　她還做夢了，一個好長好長的夢……

　　像是走完了一生。

　　“念初，快走啊，一會兒該追不上大家了。”同學歡快地牽起她的手，一起往對面走。

　　她趕緊背起畫闆，去追趕同學的腳步。

　　夏天的風，拂過臉龐，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。

　　剛剛那個夢……

　　真的是夢嗎？

　　大家紛紛在一棵大柳樹下，找好自己的位置，開始寫生。

　　莫念初也撐好了自己的畫闆。

　　擡眸。

　　她望向了不遠處的石橋。

　　橋上站着一個男人。

　　他在打電話，左手插在褲兜裡，遠遠地望去，與這橋融為一體，像一處别具一格的風景。

　　在她望得出神的時候。

　　橋上的男人，打完電話，剛好轉頭，不經意地望向了她。

　　四目相對。

　　時間靜止。

　　莫念初不自覺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内側最疼的那塊肉。

　　“嘶……”

　　疼。

　　不是做夢。

　　是真實的嗎？

　　他就這麼望過來，他那麼真實地站在那兒。

　　她的心猛地一攥。

　　下一秒，她就扔下畫筆，跑了過去。

　　她望着眼前的男人，眼眶濕潤。

　　她很想對他說些什麼，最後化作了一抹努力的微笑，“先生，你好面熟，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？”

　　男人笑了，他看向面前，年輕的女孩，覺得她又可愛，又大膽。

　　“現在的小姑娘，都這麼交朋友了麼？”

　　莫念初眼眶紅得越發厲害，顫着指尖，将手伸向男人，“可以認識一下嗎？我叫莫念初。莫忘的莫，想念當初的，念初。”

　　他望向她遞過來的小手。

　　最終唇角上揚着，握住了她的手，“你好，我叫顧少霆，很高興認識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