花容也去府衙接受了問詢。
問詢結束,花容準備自己回家,還沒走到府衙門口,就看到京兆尹和衙門的人簇擁着江雲飛走來。
已經是夕陽西斜,鎏金般的晚霞一寸寸鋪在江雲飛身上,他信步而來,像是凱旋而歸的大英雄。
花容晃了下神,江雲飛已帶着衆人來到她面前。
花容連忙低頭退到一邊,聽到京兆尹殷切的勸說:“下官知道江大人不愛鋪張,隻是略備了一點兒薄酒,并未準備什麼山珍海味,這次多虧了江大人才能這麼快找到如此多的證據,還請江大人能賞臉。
”
這樁命案其實不值一提,但這件事背後牽連的是葉家、魏家還有忠勇伯府,京兆尹誰都不想得罪,隻能試着讨好江雲飛。
江雲飛并未拒絕,一群人走出去好一段距離,江雲飛突然停下,越過人群看着低頭杵在原地的花容問:“還不跟上?
”
花容詫異,讷讷的問:“奴婢也要去嗎?
”
京兆尹生怕江雲飛改變主意,急急的說:“大人讓你跟上自有他的用意,磨磨蹭蹭的做什麼?
”
花容隻好跟着一起去。
吃飯的地方定在醉仙樓三樓雅間。
三樓平時來的都是貴客,雅間裡放着山水屏風,擺着紫檀香爐,很是雅緻漂亮。
幾人剛落座,便有歌女抱着琵琶進屋。
京兆尹長得大腹便便,那歌女一眼就看到了江雲飛,眉眼頓時染上柔媚,然而還沒來得及介紹自己,京兆尹就沉着臉說:“出去!
我們沒叫人唱曲兒!
”
那歌女一愣,見江雲飛身邊坐着個花容,以為自己是被人截了胡,憤恨的剜了花容一眼才離開。
酒樓夥計很快送上酒菜。
如京兆尹所說,飯菜都很簡單,除了一個鍋包肉和一個排骨湯,别的都是素菜。
上完最後一個菜,江雲飛叫住夥計,沉沉道:“再要一份醬肘子。
”
說完拿出一錠銀子遞給夥計。
京兆尹連忙起身阻攔:“今日是下官請客,江大人有什麼想吃的盡管點,不用掏錢。
”
江雲飛無動于衷,掃了京兆尹一眼說:“你請你的客,我請我的,不沖突。
”
衆人立刻會意,這份醬肘子不是點給大家吃的,而是單獨點給這個婢女吃的。
京兆尹不太明白江雲飛的用意,但見他堅持,也隻能坐回去。
醬肘子很快送上桌,在座的都是人精,特意讓夥計把肘子放在花容面前。
醉仙樓的廚子做飯是出了名的好吃,醬肘子更是做得豔紅漂亮,軟糯不膩,花容低頭安靜吃着,并不參與桌上的話題。
京兆尹繞了半天彎子,眼看花容把那盤肘子吃掉了小半,終于忍不住問江雲飛:“葉家這件事又與魏家那位消失的賬房先生扯上了關系,江大人覺得此案該怎麼查啊?
”
陛下的年紀越來越大,太子已經慢慢掌權,魏家才出了位太子側妃,還很受寵,京兆尹委實不想做這個出頭鳥得罪太子。
人家新官上任還三把火,日後太子繼位要樹威豈不是第一個拿他開刀?
江雲飛早已猜到京兆尹的意圖,冷淡的說:“出了府衙,不談公務,而且大人比晚輩年長,經驗又豐富,晚輩沒有資格對大人指手畫腳。
”
之前京兆尹拖拖拉拉不肯查出驚馬的真相,江雲飛來催的時候,京兆尹就是用這些話來搪塞江雲飛的。
現在,江雲飛又原封不動的把話還給了他。
京兆尹感覺自己的老臉有點疼,很是誠懇的道歉:“雲飛賢侄,之前都是我不好,我不該仗着年長一些就對你擺架子,你别生我的氣。
”
“我沒生氣,”江雲飛一臉坦蕩,“我這三年都在邊關戍守,對京裡的情況并不了解,大人根據自己查到的證據處置便是。
”
京兆尹既然身在其位,就得擔起相應的責任。
京兆尹又勸了江雲飛好半天,但江雲飛就是油鹽不進,京兆尹知道自己踢到了鐵闆,沒了吃飯的心思,面色凝重的帶人離去。
屋裡安靜下來。
等江雲飛放下筷子,花容也跟着停下來。
她一直在埋頭吃飯,吃了一碗米飯和一大盤醬肘子,有點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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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雲飛掃了她一眼,問:“飽了?
”
“嗯。
”
京兆尹雖然沒有從江雲飛這兒得到什麼幫助,還是結了賬的,馬車也留在酒樓外面。
江雲飛先一步上馬車,因白日那句安慰,花容不太敢和他單獨相處,正想找借口自己回去,江雲飛的生意能從馬車裡傳來:“上車。
”
聲音平靜,卻透着不容拒絕的氣勢。
花容遲疑片刻,還是拎着裙擺上了馬車。
馬車緩緩向前行駛,過了會兒,江雲飛問:“你現在對阿骓是什麼心思?
”
今晚沒風,車簾放下後,光亮被阻絕,車裡一片暗沉,看不清江雲飛的臉,隻聽到他的語氣很坦蕩。
花容不敢妄自揣測江雲飛的想法,隻當他是個關愛弟弟的兄長,如實回答:“大少爺放心,奴婢不會留在三少爺身邊。
”
“抛開外界的幹擾和身份地位的懸殊,隻考慮你自己的感受呢?
”
這些東西是與生俱來的,根本抛不開,但江雲飛這樣說了,花容還是認真的想了一下,然後才說:“三年前奴婢在鬼門關走了一趟,那個時候奴婢就已經做好選擇了,就算奴婢和三少爺的地位是平等的,奴婢也不會選擇留在三少爺身邊。
”
“你不喜歡阿骓了嗎?
”
這話說的好像花容之前很喜歡江雲骓一樣。
車裡陷入沉默,過了好一會兒,花容說:“三少爺曾帶奴婢去莊子上住過一些時日,在莊子上,三少爺對奴婢很好,不僅親自爬樹摘果子,還下河抓魚,甚至親手做了一支木簪送給奴婢,奴婢很愛惜那支木簪,可是後來奴婢被人綁走,差點被淩辱,那支木簪就丢了。
”
收到那支木簪的時候,她曾以為自己得到了這世上最無價的珍寶,後來才知,那不過是裹着糖漿的砒霜。
她這顆心,早就被毒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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