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7章 對淩墨蕭感情的變化
見沈冬素看着破舊灰暗的幽州城門,眼神幽深,久久不語。
淩墨蕭就像頭一次帶女朋友,回老家的農村少年一樣,生怕女朋友嫌棄。
兩人的身份好像掉換了,她才是千金貴女,他是農家寒門。
隻聽淩墨蕭略帶緊張地道:“行宮是才修繕的。
”
潛台詞是,住的地方不會這麼破舊。
沈冬素愣了一下,很快反應過來,他這是怕自己嫌棄幽州城嗎?
微微一笑道:“我隻是在看這座,久經風霜和戰亂的古城。
”
“覺得它很了不起,它就像一個巨人起立在邊關,才保護了中原大地不受外族侵擾。
”
長安城牆年年修繕,朝廷年年撥一大筆銀子專用于修城牆,可城牆沒啥變化,頂多文武百官常走的那一段,新刷了一下。
那筆銀子喂飽了工部大大小小的官員,而這确實需要修繕的邊關幽州城,朝廷卻總是找各種借口不給軍費。
士族貪到銀子,就悄悄往南邊置辦家業。
他們從骨子裡就絲毫不在乎大夏江山,北邊丢了,他們就渡江往南去,依舊生活的錦衣玉食。
所以邊關有多苦有多難,他們不是不知道,隻是不在乎而已。
之前逃走的幾個将領,來時準備大展宏圖,靠着家族的力量,先把軍費軍饷貪一些,沒東西貪了,再看敵人攻勢之猛,就匆匆逃走。
也就陳星耀是真心想逃走,還沒來得及貪點啥,就連滾帶爬地跑了。
更何況太子黨有意為難,就是想給淩王一堆爛攤子,淩墨蕭剛來幽州的時候,許多将士的軍饷都好幾個月沒發了。
軍糧更是差到是給難民吃的,連鹽都吃不上。
也就是淩王的威名撐着,士兵相信淩王殿下,才沒人造反。
否則幽州的情況便是内憂外患。
兩人都沒再騎馬,而是并肩默默地走進城,沈冬素是想認真看一下自己以後生活的地方,一草一木,一磚一瓦,每一條街道巷子,她都要看一眼。
而淩墨蕭就是想陪着她,他知道冬素此來,不是常年居在行宮大門不出的貴婦,她要熟悉幽州城,要喜歡上幽州城,才能在這裡住下去。
之前也有将領的妻妾陪着前來邊關,但那些女子等閑絕不出大門一步,把自家當長安城的家來布置,全不管幽州的破舊與荒涼。
将軍的府邸,跟整個幽州城格格不入,就像兩個世界一樣。
就像在荒漠中搭了一間暖房種上鮮花一樣。
幽州城跟沈冬素見過的任何一個城鎮都不同,這裡幾乎沒有衣料首飾鋪子,糧油米鋪子都是關着門的,淩墨蕭說是逢五開市,鋪面才會開門。
再則就是不久前鞑子攻城,這些商人都出城躲避,有些人還沒回來。
唯一挂着燈籠開張的,是幾家簡單的食肆,出入往來的都是士兵。
沒有紅燈區,更沒有賣書藉筆墨的,倒是有賣黃紙朱砂的店,兼賣筆鋪。
最大的一家鋪子,是一家棺材店,但據沈冬素觀察,賣出最多的是草席和骨灰瓶,棺材都很少人買。
整個城就是一個巨大的堡壘,每一塊城磚都有刀劍的痕迹,四處可見戰火焚燒過留下的焦黑。
城中的道路是土夯的,馬和戰車跑出深深的車轍。
整個幽州城,一片瓦,一塊磚,都在訴說着漢人在此經曆的苦難和艱辛。
對于城中的破舊與滄桑,單調與孤寂,沈冬素是有心理準備的。
畢竟早些時候,劉管家和甲四他們,像是怕她到了幽州會打退堂鼓一樣,提前給她打預防針。
話裡話外都透露着,幽州的情況有多糟糕。
他們哪裡知道她這個王妃,和淩王簽的還是合同工,哪裡有資格嫌棄!
大老闆都在邊關吃土,她領着高額退休金,和豐厚的轉正合同,自然要陪老闆吃苦。
畢竟同甘是很容易的,同苦的要求要高很多。
且同苦的情分,也比同甘來得深遠。
有一點倒是出乎她的意料,幽州挺幹淨的,這個幹淨自然不是跟後世的城市比。
而是跟她沿途來的州城相比,幽州城的下水道沒有死貓死狗死老鼠,沒有糞水臭味。
城角也沒有成堆的垃圾,就連城中往來極多的拉貨的驢,和将士騎的馬,但牲口糞便也不多。
還有就是,她發現幽州城的士兵雖然也是灰土頭臉,但相對來說算幹淨的。
這個也不是跟禁軍和淩王府親衛比,禁軍人家是好日子過習慣了,天天在皇城當差,肯定不能讓自己髒兮兮的。
至于淩王府親衛,則是沈冬素強烈要求,都得洗澡除蟲。
她是跟沿途看到的府兵比,幽州這般苦寒,将士們的頭發胡子裡,沒有虱子亂爬,耳邊脖子也沒有厚厚的泥垢。
不管是城的衛生還是人的衛生,她能感覺出來,這不是淩墨蕭為了迎接她,突然讓人做的。
她真誠贊道:“城中挺幹淨的,比長安城的北區和西區還強呢!
”
淩墨蕭帶她來到張貼告示的地方,入目就是極大的一張,她寫的防疫十禁。
淩墨蕭語氣輕柔地道:
“是冬素的功勞!
這份防疫十禁,我帶到幽州,号令全員遵守。
”
“開始收效甚微,不過經過這一年多的改善,效果立竿見影。
”
看完整個幽州城,沈冬素突然很心疼淩墨蕭,不同時在光州裡,淩墨蕭毒發痛苦到痛不欲生。
她那時的心疼,是醫生對病人的心疼。
而現在,她是為淩墨蕭所遭受的不公而心疼。
長安的勳貴醉生夢死,幽州的局勢他們全不放在心上。
隻有淩墨蕭一人心系邊關,卻被太子黨打為想重奪兵權,居心叵測。
她輕聲問道:“幽州的情況,您跟皇上說了嗎?
”
淩墨蕭輕輕搖頭:“父皇一直都知道,幽州的局勢,朝廷是知道的。
”
這就是久居上位者的思維模式,和農村人思維模式的不同。
淩墨蕭以為皇上知道,朝廷知道,所以他隻默默做事,從不抱怨。
他是真心把幽州當成自己的國土,把幽州的百姓當成自己的子民,那感覺就是,我為自家做事,難道還要抱怨什麼嗎?
但不管是前世孤兒院出身,還是今生的農女,讓冬素跟他的思維模式有了不同。
她不贊同地道:“朝廷知道歸知道,但是該說還是得說!
農村有句老話,會哭的孩子有糖吃。
”
“這樣好了,有些話王爺您不好說,由我來說,就讓禁軍把信帶回長安。
”
就在這時兩人到了行宮,龐先生早就帶着一衆護衛候在門口,其中有一人有點眼熟。
仔細看了兩眼,雖然黑了瘦了不少,但還是認出來了,就是大魚哥的那個好朋友陸雲舟。
是了,之前莫修謹懷疑他,就讓他和送熱氣球的隊伍一起到幽州,交給龐先生。
之後沈冬素也沒問過,現在看來,龐先生挺喜歡他的,都把他帶在身邊。
龐先生眼可見地蒼老了一些,但精神很好。
搖着一把羽扇,學諸葛亮的打扮。
但據冬素所知,他的劍法很厲害,戰場上殺人的能力,比甲四還強!
果然,能在邊關久留的文人,沒兩把刷子是不行的。
不過據說早期的文人,都是文武雙全,人家孔子都是先講理,你不聽就打服了,再講理……
龐先生行禮問安之後,沈冬素忙回禮:“龐先生好,許久未見,先生風采依舊啊!
”
龐先生笑的眉毛一抖一抖的,他是真高興王妃來了,王妃再不來,王爺都能把他的耳朵問出繭子來。
行宮很大,但這種大不像長安的淩王府,曲徑回廊,有亭有景,前花院、後花院、演武場、花廳等等。
也不管用不用得上,反正這些東西都得有。
沈冬素在長安住那麼久,都沒逛全過。
因為她内心深處,就沒把那裡當家,全當成公司,公司再豪華跟她有啥關系?
而光州的溫泉别院,同樣很大,也是五髒俱全,各式的溫泉池子,暖棚種花種菜、藥房等等。
在光州别院時,她更是個打工了,還是底層沒簽合同的,每次過去都是小心翼翼,生怕惹到那時喜怒無常的淩王。
而幽州的行宮,一樣大得出奇,前院是個演武場,簡直就像後世的公園廣場。
五進的宅子有護衛住的,幕僚民吏住的,宴客廳等等。
到了後院,才是她的地盤,花草不多,也無假山奇石,有一個種蔬菜的草棚,另有一個空着棚子。
還有很大一片青石鋪的空地,她住的三間房間帶兩間抱廈,明顯磚頭很厚,做了夾層,冬天會很暖和。
另有單獨隔開的兩大間,旁邊放了一排大水缸。
再則是一間大倉庫,一間大糧庫,由長廊連着的是淩墨蕭的内書房和兩間小客廳。
一般主母見下人的房間,是在外院和内院連接的三進月亮門處,三間寬寬大大的屋子。
主母都是在這裡會見管事和下人,算是她的辦公室。
唯一算得上是後院景緻的,沿牆修了一排木長廊,種了忍冬、淩霄這類爬藤的植物。
不知是因為對淩墨蕭的感情起了變化?
還是因為未來要在這裡住很久?
反正沈冬素一進來,就有一種,這是我家,我要好好布置的念頭。
後院龐先生等人自然不能進,淩墨蕭還一句話沒說,她就興奮地道:
“這個空着的棚子,是給我試種草藥的對不對?
”
“青石闆是曬草藥的對嗎?
”
“那兩間是我的試驗室?
為防試驗室着火,還跟别的房間隔開,多放了些水缸。
”
她眼睛亮得像夏夜裡星辰一樣,語氣中難掩歡喜:“您有心了王爺,這後院我很喜歡。
”
淩墨蕭悄悄地松了口氣,輕笑道:“是龐先生建議的,他覺得依你的性子,不會喜歡侍花弄草。
”
“冬素會不會覺得這宅子太素淨,太空曠?
”
沈冬素搖頭笑道:
“才不會呢!
就這樣才好,種太多花草,又是假山又是引水,得用多少婢女打掃啊!
”
“再說,我來幽州又不是為了享受,這樣實用的裝修才好。
”
淩墨蕭牽着她将整個王府後院看個遍,看她還缺什麼,好讓人置辦。
而外院,大部隊已經趕來。
甲四正繪聲繪色地跟龐先生等人講,他們被親衛隊接到之後,王妃堅持稱感覺前面有危險的事。
結果前面還真有鞑子埋伏!
這要不是王妃,他們哪裡會這麼快到幽州城?
肯定要經曆一番苦戰的。
龐先生全程含笑,聽着衆人在那低聲議論着王妃的神奇。
從王妃嫁給王爺開始,幹出來的事,那一樁那一件,不是轟動天下的大事!
咱們這個王妃啊,是有神仙庇護的!
龐先生對甲四的變化之大,也覺得不可思議,這個甲四以前就是個悶葫蘆,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啞巴呢!
這跟了王妃一年多,倒變成話唠了。
在聽到有人笑說:“按話本子裡演的,這種情況,就該是王妃有危險,王爺策馬相救。
”
“于千軍萬馬中,王爺勇救王妃……”
呃,果然從古至今的流行話本子都是一樣的,不管多聰慧能幹的女主,多厲害的反派。
其作用就是,給女主添亂,然後讓男主英雄救美。
但到淩王妃和淩王這裡,完全跟話本子上不一樣了!
王妃不光不用王爺去救,還讓護送她的禁軍和親衛隊,立了大功一件。
殺了一百多個鞑子,我軍隻有幾十個将士輕傷。
王妃若是男兒,那就妥妥是福将!
她是女兒身,那就是王爺的福星啊!
甲四聽到他們在那拿話本子跟王妃比,頓時不高興了:
“話本子都是文人瞎寫的,那書上的人,怎麼能跟王妃比!
”
“王妃自己都知道,君子不立于危牆之下,要量力而為,清楚自己的身份,不去做危險的事給其他人添亂。
”
“那話本子上的女人,也不管是什麼身份,天天咋咋呼呼的,出門不帶婢女護衛,哪裡有危險她就往哪裡去。
”
“說是大家閨秀,就沒幹一件閨秀該幹的事,這是能跟王妃比得的嗎?
”
“我們這一路能這般順利得到幽州,都是王妃的功勞,王妃還總念叨,親衛隊和禁軍辛苦了……”
這時月見蹦出一句:“你什麼時候看的話本子?
”
甲四: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