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7章 兩處戰場
莫修謹肯定地回答道:“沒錯!
正是左賢王的親舅舅,也是北疆的主要将領之一。
此去不遠,便是他的領地,而我對他的囤兵、牧場、奴隸、戰馬武器等情況一清二楚。
”
并非淩墨蕭不信任莫修謹,他很清楚莫修謹的身體情況,信得過他的人品,他隻是擔心莫修謹中了伊斜餘的圈套。
故而追問:“你是如何取得他的信任的?
據本王所知,北疆的将領都不喜歡漢人,更不會重用漢人。
”
莫修謹溫柔地看一眼身體的阿沅道:“這都是阿沅的功勞,伊斜餘身患頑疾,北疆巫醫治不好他,而阿沅正好會治他的病。
”
随即莫修謹将他是如何取信伊斜餘的過程簡單說了,伊斜餘聽取了他的建議,用漢奴組織這支馬賊隊,專門打探淩王的兵馬行蹤。
當天夜裡,淩王的營帳燈亮了一夜,幾員大将和莫修謹一起,商議滅伊斜餘部落的計劃。
天亮的時候,莫修謹‘俘虜’了一支淩王的斥候小隊,這支小隊脫了铠甲,奪了武器,全身隻穿一件薄棉衣,腳上連鞋子也沒有。
臉色凍得青白,赤着腳走在冰天雪地裡。
伊斜餘本來對莫修謹是有防備的,但遠遠看一眼便确定,确定這支小隊是一點戰鬥力也沒有。
逐放心地上前,想親自聽部下審問,淩王的大軍行蹤。
就在越來越多的鞑子将這支小隊團團圍住時,卻見他們手上看着打成死結的麻繩,很容易就解脫了。
明明身上沒有任何武器,卻從腰間摸出一個個漆黑的奇怪物件,同時,從懷裡掏出火折子。
不等鞑子反應過來,火折子點燃了引線,一枚枚火藥,抛擲到敵人的大本營……
“轟隆”“轟隆”
無數聲宛如驚雷般的聲音響起。
濟州陳氏莊園外,甲四指控着火藥手用火藥開路,将陳瓊私練的數千護衛炸懵了,炸傻了,炸得節節敗退。
不,這數千青壯,有正規的铠甲和武器,甚至還有老式弩槍和弓箭手,這已經不是護衛而是私兵了。
就憑這一點,陳瓊意圖謀反的罪證便是鐵闆釘釘,不容狡辯。
很快,焦黑的屍體和黑紅的血液,染紅了莊園外的白雪。
鮮紅流過的地方,仿佛為白雪畫上點點紅梅。
被血融化的雪下面,則是髒污的泥土。
血和雪,屍體和泥土,群雄激昂的幽州兵,和倉皇躲藏的陳府私兵,共同在濟州譜寫了一場寒冬之戰。
隻是這戰争的規模,與同一時間,隔了千裡之遙的淩王和伊斜餘大戰,簡直是小巫見大巫。
很快,又一輪火藥兵投擲了火藥,将門外所有陳府私兵全部清除。
當然,他們并不是全部被炸死,而是懼怕這種新武器,在完全沒有反抗的餘地之時,要麼逃械逃走,要麼逃進莊園内部向陳瓊報告。
甲四心疼地看着這個局面,心疼火藥,王妃當初說了,她希望所有火藥都能用來對付外敵,而不是對付漢人。
但現在沒辦法,為了減少我軍無謂的傷亡,加上李念魚給的火藥實在太多了,隻能不要錢似地用來開路。
另外,他還心疼那些死去的青壯,幽州多缺壯勞力啊!
每年春耕秋收的那段時節,工坊的管事都愁的直哭,沒有人,訂單多的做不過來,一天損失不少銀子……
這些青壯若能去幽州,随便進哪家工坊做工,都比跟陳瓊造反強啊!
太可惜了。
所以甲四很及時地讓人高喊:“放下武器,降者不殺!
”
對鞑子,王妃的态度很是強硬,不招降,不納俘。
也就是說,哪怕鞑子願意投降做奴隸,王妃都不要,隻要砍下他們的頭換取軍功。
但對漢人,王妃卻很寬容,之前他去掃蕩山匪流寇,王妃都再三叮囑,隻要手上沒沾人命的,都留一命帶回幽州,幹苦役改造。
聽到外面幽州兵一聲率過一聲的高呼,看着身邊左顧右盼,有想投降念頭的私兵,陳瓊忙大喊:
“别被他們蠱惑!
投降隻會死無葬身之地!
連我兒投降,那沈氏妖女尚且不留他的性命,難道她會留下你們的性命嗎?
”
“隻要殺光他們,殺到幽州城,殺了那妖女,我們才能活下來!
并且,事成之後,老夫保你們榮華富貴!
”
這時,他們身後傳來一聲嗤笑:“淩王妃對士族狠,但對平民百姓卻很仁慈。
隻要你們放下武器投降,本官相信,外面的甲将軍會說到做到,饒你們一命。
”
陳瓊猛地回頭,看向被他綁在樹下,凍的臉色青白,但嘴巴依舊不饒人的陳星耀。
真想上前撕爛他的嘴,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做。
陳瓊遠遠地朝他唾了一口:“你可是堂堂陳府世子,竟然被那妖女蠱惑!
真是丢盡士族的臉面!
”
陳星耀打了個冷顫道:“好!
即便你說的是真的,你也看到了,幽州軍有宛如引雷般的黑火武器,你們拿什麼跟他們鬥?
”
陳瓊聞言得意一笑:“隻要他敢沖進來,老夫保他必死無疑!
”
陳星耀明白了,定是大門往院落這一段有陷阱,可是,就憑你那點陷阱,能殺幾個人呢?
“
就在這時,外面又傳來‘轟隆轟隆’的火雷聲,接着一個陳府兵匆匆來報:
“家主不好了,幽州兵沒有踏進陷阱,他們……他們……”
“他們怎麼了?
快說!
”
“他們用那雷火,把所有院牆都給炸平了。
他們走一段,就擲一個雷火,把我們的陷阱,都給炸出來了。
”
那是鋪了木頭作僞,看上去是普通花園路面,實則下面全是鋪了倒刺的深坑。
陳星耀一個踉跄,他知道莊園外的私兵根本抵擋不了幽州軍,他以為幽州軍得勝,會不管不顧地沖進陳氏莊園。
沒想到他們竟然這般謹慎,預料到他會布置陷阱!
呃,甲四根本沒有預料到,他單純是怕這種士族的百年老莊園,會有地道、暗室之類的,為防陳瓊走這些地方逃走。
幹脆從大門開始,一步步往裡面,全給炸平,徹底絕了陳瓊逃走的路。
并且,王妃說了,濟州陳氏,不必留了。
那是真正意義上的不必留了。
這種老式莊園,隻有推倒了,才能将裡面圈起來的良田分給百姓。
才能讓這士族的國中國、城中城,徹底滅亡。
數百年來,士族之間當然也會發生血腥暴力事件,就連去年淩王滅了幾個士族,也沒有直接毀了莊園。
在很多人眼中,莊園就是最大的戰力品,不會故意破壞。
像甲四這樣,全方面火力轟炸,從大門到院牆,全部炸平的人,還真是古今少有。
陳瓊呆了片刻,知道再不做出反應,真有私兵要投降了。
忙道:“全部退到後院,關上後院的門,我們裡面的糧食物資,夠吃十年,後院的牆是石頭夾層,那雷火也炸不開。
”
私兵受到鼓舞,忙帶着武器跟着陳瓊往後院逃。
當然,陳瓊沒忘記帶走陳星耀。
後院中一棵老杏樹下,同樣綁着一個人,跟陳星耀不同的是,這個人全身血淋淋的,舌頭被割,并且身邊還躺着十幾個年輕女子。
那些女子明顯已經死去多時,屍體被凍得青白,覆上厚厚一層積雪。
那人一看陳瓊進來,就像野獸一樣發出嘶聲低吼,脖子上的鐵鍊将他的脖子勒得血淋淋的。
他從嗓子眼裡,發出‘嗬嗬’的聲音,聽那音節,明顯是‘畜生!
’
陳瓊讓人關上鐵做的大門,看着石頭築的後院牆,再想想裡面的密室,可是能直接通到城外的。
一時放心下來,不管幽州兵有什麼奇怪的火雷,都不可能打進這裡。
他這才走到樹下,狠狠地踹了那被綁的血人一腳:
“為了家主之位,你眼睜睜看着親侄子死在妖女手裡,還三番五次地暗害我,就不是畜生了嗎?
”
“哼,這些女人不是你的寵妾嗎?
她們的死你無動于衷,那你的兩個小畜生呢?
”
“我一定要找到他們,讓你眼睜睜看着他們死在你面前!
”
陳瓊眼尾血紅,語氣中帶着瘋狂的怨恨,和扭曲的報複。
沒錯,那樹下之人正是他的親弟弟,從幽州帶回陳方屍體的陳茴。
他唯一的兒子被沈冬素砍了頭,在兒子的葬禮上,親弟弟便和族人勾結,要害死他,搶到家主之位。
而他以為是救星的陳星耀,不光沒有救下他的兒子,不支持他的複仇計劃,還來勸他早日誠服淩王妃。
哈哈,這到底是天下人瘋了,還是老夫瘋了?
怎麼會有這麼可笑的事?
我的兒子平白死在那個賤女人手裡,你們沒有一個人支持我報仇,個個都想我死!
那行!
即便是死,老夫也要拖你們墊背!
可惜陳瓊沒想到的是,幽州的雷火還能用手弩射進院中,無差别攻擊。
連陳星耀都差點死在火藥之下,一個火藥就落在他不遠處,他眼睜睜看着幾個陳府私兵被炸的血肉橫飛。
陳茴看到這樣血腥的場面,瘋狂大笑,他知道自己肯定是活不了,陳瓊不管是勝是敗,都不會留他的性命。
幸好,他提前把發妻的兩個孩子送走了,隻要他們平安活下來,濟州陳氏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。
随着一輪爆炸結束,外面再次響起勸降的聲音:“降者不殺,拿下陳瓊者,賞銀千兩!
”
又一輪爆炸之後,就在陳瓊發現,他根本沒辦法反擊,他的弓箭射不出去,即便射出去了,外面的幽州兵也有極堅硬的铠甲和盾牌擋住。
而幽州的兵的雷火,好像用不完一樣,不斷往裡面投擲。
他扯着嗓子喊着,不要聽幽州兵蠱惑,反抗才是唯一的活路。
就在他想躲進密室之中時,終于有私兵忍受不了這種折磨了,沖過來欲擒住陳瓊去跟幽州軍領賞。
陳瓊雖有親兵保護,可還是沒能逃進密室,他當機立斷,挺而走險,拿刀挾持陳星耀。
與此同時,陳府私兵打開了鐵門,放甲四進來。
同時棄械跪地投降。
甲四一進後院,便看到一地的血肉,到處都是呻吟的陳府私兵,還有杏花樹下,隻剩一口氣的陳茴。
然後就是,拿刀橫在陳星耀脖子前面的陳瓊。
“别過來!
再過來我殺了他!
”
幽州軍都認識陳星耀,當初王妃殺陳方時,他就在城門口。
别看甲四在淩王府時,經常被月見怼的不知怎麼回答,但隻要領兵在外,他的腦子還是轉的很快的。
他毫不停下腳步,冷笑道:“陳家主,你是不是搞錯了,這陳大人可是你們陳家的人,你拿他做人質!
”
“你覺得本将軍在乎他的命嗎?
”
他邊說邊往前走,陳瓊沒有後退,而是手中的刀又往前一寸,陳星耀脖子上已經有了血迹。
陳瓊冷笑道:“欽差死在北境,那妖女逃不了責任!
别以為我不知道,你們此次前來,不就是救欽差的嗎?
”
甲四哈哈大笑:“救欽差?
陳家主在開什麼玩笑,你們陳氏的人,死多少王妃也不在乎。
”
“你要殺就殺,這麼多人看着呢,陳欽差死在你手裡,跟王妃有什麼關系?
”
陳瓊不相信,這種對峙局面,誰先心虛誰落敗。
他猛地揚起刀,準備用力往前一割,割破陳星耀的喉嚨。
但他的眼睛卻是死死盯着甲四,隻要他露出制止的表情,他就會立即收回刀勢。
陳星耀之前還敢說,陳瓊不會殺他,淩王妃不會不管他的死活。
但到了這個時候,他隻覺心在打鼓,冷汗流的讓他忘了自己有多冷,小腿肚子在打顫。
不是吧?
你們來真的!
真的要把本官給殺了?
他無法威脅陳瓊,比如說你殺了我,我爹不會饒了你之類的話。
因為陳方死了,陳瓊已經無所畏懼,不怕死的人,你拿命威脅是沒用的。
就在千鈞一發之際,甲四突然擡手,手掌對向陳瓊:“停!
”
陳瓊得意地大笑起來,他就知道,那妖女再狂妄,也不敢不顧朝廷欽差的性命。
他才将手中的刀松開,遠離的陳星耀的脖子。
突然發現,甲四那擡起的手腕下面,有一道銀光閃爍,陳瓊還沒來得及反應,那是什麼東西。
就覺得腦門一涼,眼前一花,鮮血流過眼睛,流進嘴巴,大腦無法思考,手上的刀一松,重重跪下,随即倒地氣絕。
臨死前,他也沒想明白,自己到底是怎麼死的。
好巧不巧,他正好倒在陳茴的身邊,已經瀕死的陳茴,爬過來一口咬住陳瓊的耳朵,好像要在死前,咬下他一塊肉一樣。
可惜牙齒早就沒了咬合力,嘗到腦門處流下來血的味道,陳茴死在了陳瓊身前。
甲四沒有看軟在地上的陳星耀,而是看向自己的手腕處,笑着誇道:
“李念魚還真是厲害,這麼小巧的手弩,威力竟然如此大!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