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75章 适合當鏟屎官
“抱歉,借過一下。
”
顧淵抱緊懷裡的包,耳朵裡塞着單隻耳機,另外一隻耳機則自然垂落在胸口晃悠着。
耳機的另一頭連接着口袋裡破舊的MP3,這種落後時代的産物還是出發前在儲物櫃裡找出來的,他嘗試着充上電,驚喜地發現竟然還能用,雖然音質欠佳還伴随着“滋滋”低噪,卻很适合旅途上打發時間。
對照着手中的火車票,穿過擁擠的人潮終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,靠窗,正好可以看看沿途的風景,這也是顧淵選擇“火車”來結束這一場畢業旅行的初衷。
關掉手機,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,享受生活中的甯靜。
靠過道的座位,坐着一個女孩,模樣倒是好看,明亮的眸子,臉上不施粉黛,穿着一條有些複古的裙子,亞麻色,露出一小節小腿,腿肚飽滿,腳上是一雙幹淨的小白鞋,紮着兩個很有年代感的麻花辮,看上去稍微有那麼點土氣。
可結合女孩精緻的面龐,他又覺得這完全是可以原諒的。
女孩擡起頭,看了眼顧淵,眼神中閃過一抹異色,不過還是微笑着挪了一下腿,她的身形比較纖細,顧淵擠一擠就進去了。
“謝謝。
”他低聲說了一句。
對方沒有給予回應,面色淡漠地翻看着手中那本豎版線裝書,封面上是《夢溪筆談》四個字,紙張微微泛黃,似乎有些年頭了。
顧淵從自己的包裡取出一瓶礦泉水,擰開瓶蓋咕咚咕咚喝了小一半,随手放在了面前的餐桌上,将包塞進腳下縫隙中。
車廂裡的環境有些嘈雜,摻雜着各個地方的方言,坐在顧淵後面的似乎是一對中年夫妻,正在為生活中的一些瑣碎而拌嘴。
“你不該上車的。
”一個淡漠的聲音突然傳來。
顧淵微微一怔,轉臉看着身邊的麻花辮女孩。
“什麼?
”
對方纖細的手指翻看着手中的書頁,讓顧淵懷疑,自己剛才是不是聽錯了。
見對方不予回答,他皺了皺眉頭,沒有說話,繼續看着車窗外的景色,火車緩緩而動,帶着“哼哧哼哧”的聲音。
他緩緩閉上眼睛,想要休息一會。
“砰”的一聲。
顧淵睜開眼睛,腿上一陣涼意,這才發現餐桌上的礦泉水瓶已經倒了,褲子濕了一塊。
“小夥,對不起啊!
”坐在對面的老妪,滿臉滄桑,老年斑在黝黑的臉頰上顯得反倒沒那麼顯眼,她懷裡抱着一個大概六七歲的小丫頭,穿着一件紅色的襖子,袖口還帶着一層白絨毛邊,抱着一個破水壺,有些怯生生的。
“哥哥,對不起嗷!
我不小心踢到桌子了……”小女孩小聲說道。
顧淵微笑着搖搖頭,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一包紙巾簡單擦拭一下。
“沒事的。
”
小女孩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,小嘴抿在一起,老妪還在說着道歉的話,顧淵已經将褲子擦幹淨,順帶着從包裡摸出一根棒棒糖,遞給了面前紮着羊角辮的小女孩。
“請你吃糖。
”
“咦?
”小女孩眼睛亮了一下,一臉好奇看着顧淵手中的棒棒糖。
“這怎麼好意思呢。
”老妪笑起來的時候臉上的皺紋都擠在了一起,像是一塊老樹皮。
顧淵還是将棒棒糖塞到了小女孩的手中,順帶着輕輕摸了摸她的額頭。
小女孩将棒棒糖塞進嘴裡,牙齒咬着上面的塑料紙,然後又“呸呸呸”幾下,有些嫌棄的小表情。
她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裡滿是疑惑。
顧淵覺得不可思議,忙道:“不是這麼吃的。
”接着伸出手将棒棒糖拿過來,撕開上面的包裝,重新遞過去。
小女孩重新伸手接過,看着粉色的糖果,這一次隻是輕輕用舌頭舔了一下,便開心地眯起眼睛。
“好甜呀!
”
老妪眯起眼睛笑着撫摸着她的頭發,眼神中滿是寵溺:“還不謝謝哥哥。
”
“謝謝哥哥!
”小女孩将棒棒糖塞進嘴裡,咬得咯嘣咯嘣響。
顧淵覺得奇怪。
還有沒吃過棒棒糖的孩子嗎?
“哥哥,你耳朵裡的是什麼呀?
”小女孩又伸出手指着顧淵的耳機。
“這是放音樂的,你聽聽。
”顧淵将一隻耳機輕輕塞進小女孩的耳朵裡。
“哎呀!
”小女孩反倒被吓了一跳,一臉的驚恐,趕緊晃了晃腦袋,不安地看着老妪,“奶奶,我腦子裡有小人說話!
”
顧淵有些驚愕。
這個小女孩,還真是奇特,一副沒吃過棒棒糖的樣子,現在又因為一個MP3感到害怕。
剛想解釋一下,但是小女孩已經重新将耳機塞進耳朵裡。
“嘻嘻!
好好玩呀!
”
顧淵啞然失笑。
這大概就是孩子的天性,天真,純粹。
他轉過臉,看了眼旁邊的麻花辮女孩,對方正一臉冷漠,他也放棄了搭話的意圖。
隻是身後的那對夫婦,從起先的拌嘴變成了争吵,可能是考慮到在火車上,還刻意壓低了聲音。
顧淵并沒有覺得太過吵鬧,反而覺得挺有意思,這本就是旅行的一部分,
人間煙火氣,最撫凡人心。
一個穿着灰色夾克的男人坐在了老人孩子旁邊的位置上,老妪看了他一眼,挪了挪腳底下的蛇皮袋子。
對方看上去大概四十多歲,鬓角銀白,一臉滄桑,放在餐桌上的手有些粗糙,應該是經常做些體力活。
過了一會,老妪找顧淵搭着話。
“小夥,你是哪裡人啊?
”
“星城。
”顧淵倒是沒有太重的防備心。
“哎喲!
那可挺遠啊!
”
顧淵笑了笑。
“星城?
那地方我去過!
”旁邊的夾克男人笑呵呵接過話道,“早些年,跟着一個朋友竄過去的,結果遇到點麻煩,我那朋友還死在那呢。
”
顧淵有些吃驚。
這是個非常健談的男人,拉着顧淵聊了一下星城的地理人文,多少有點顯擺的意思,生活中常常會遇見這類人,顧淵習以為常。
老妪時不時插兩句話,倒是顧淵身邊的麻花辮女孩,沒有說過話,一如既往的冷漠。
隻是身後的中年夫妻,越吵越大聲,甚至已經到了嘶吼的地步,也沒人站出來勸和一下。
清官難斷家務事,顧淵想了想,也沒說些什麼。
“小顧,咱們去前面抽根煙啊!
”夾克男人突然起身問道。
顧淵擺了擺手。
“我不抽煙。
”
“哦……不抽煙好。
”夾克男人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離開。
顧淵餘光一瞥,微微一怔。
那個包裝……
好像是十幾年前停産的同星牌香煙?
他雖然不抽煙,但是小時候會經常幫着二叔買煙,二叔最喜歡抽的牌子就是同星牌,停産的時候,二叔還長籲短歎許久,他印象頗為深刻。
“沒想到現在還能看到這個牌子的煙。
”他心裡想着,也不知道對方是怎麼保存下來的。
還是說有小作坊在偷偷生産?
顧淵拿起桌子上的礦泉水瓶,雖然之前撒了一些,還剩下一小半,仰着脖子咕咚咕咚喝了個幹淨。
就在這個時候,身後卻傳來了一聲咆哮聲。
“媽的!
婊.子!
你這個婊.子!
”是那對中年夫妻。
吵架升級了,變成了咒罵。
顧淵扭過臉,看着那個男人漲紅了臉,一副暴怒的狀态,不知道從哪摸出來一把砍刀,狠狠砍在了女人的腦袋上,刀刃卡在頭骨,鮮血飛濺,染紅了大片車窗玻璃。
猩紅的液體,沿着玻璃蔓延。
男人搖了搖手臂,将刀刃從頭骨裡拔出來,又擡起胳膊,狠狠一刀剁了下去。
一刀接着一刀。
“婊.子!
我砍死你!
該死的婊.子!
”他嘶吼着,咆哮着,像是瘋魔了般。
女人的頭骨,血肉連帶着一撮撮頭發掉落,鮮血染紅了整張臉,卻帶着猙獰的笑。
“你這個廢物!
砍死我啊!
廢物!
哈哈哈哈!
”
顧淵隻覺得後背發涼,這一刻,仿佛呼吸都已經停滞。
抱着孩子的老妪,起身咒罵着:“畜生!
沒羞沒臊的畜生,都該死!
該死!
”
她死死勒住懷裡的孩子,另外一隻手不停拍砸小女孩的腦袋。
小女孩尖銳地笑着,不停拍打着手掌。
“好玩!
好玩!
嘻嘻……”
終于。
坐在旁邊的麻花辮女孩,扭過臉帶着笑,卻用冰冷的眼神看向他。
“小帥哥,你還記得……你是怎麼上這列火車的嗎?
”
顧淵的心髒猛地抽搐了下,他轉臉,錯愕地看着臉上帶着戲谑笑容的女孩,刹那間,一陣恍惚。
是啊……
自己是怎麼上這輛車的……
這一刻,前面的記憶,突然模糊起來。
他按捏着自己的太陽穴,記憶不停閃爍。
“我……因為失戀,所以出來畢業旅行,散散心……”
他努力回想着。
“然後,我現在是在海城,沿着鐵軌散步,拍照片……”
“我發現了一列二十年前報廢的火車,野草都長進了車廂裡,我走了進來,靠在椅子上,想要在這裡過夜……明天回家……”
突然,整個世界安靜下來。
他看着周圍。
所有“人”,都在用怪異的眼神看着他。
臉上帶着猙獰戲谑的笑。
“哎呀……他好像發現了。
”一個聲音在竊竊私語。
“轟”的一聲。
顧淵的頭皮炸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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