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89章 梅山行(36)
船上的女子說話:“要不就帶上她們吧,現在就剩下這一條船了。
咱們帶上她們,說不定在菩薩那裡就積了德呢,菩薩一定會保佑我們的。
”
男子點點頭:“是。
”他對船夫說,“帶上她們吧,反正都是去一處,不過你可不能再收一道錢了。
”
“行行行。
您說了算。
”船夫讪讪地笑着,讓兩個女子上了船。
上船時,明顯感覺船往下壓了壓,岸邊的湖水似乎冒出一串串泡泡,很快就消失不見了。
婦人從頭到尾都見着了,突然雙手合十,作了個拜菩薩的動作。
“可真是好人啊,老天爺可一定要保佑他們結成連理,從今往後白頭偕老、子孫滿堂、福星高照啊!
”
船已經走得有點遠了。
這時,有一隊商人過來,在岸邊看了看,為頭的那個人皺緊了眉頭。
“怎麼還是沒船。
”
婦人見狀,搭了一句嘴:“還不是因為最近商行的生意太好了,都走水路,這些船都送貨去了呗。
”
“那不還有一艘船嗎?
也沒看見他運貨。
”有人指着已經走遠的一艘船問。
“嘿,這可是一個黑心的船家,就是看沒船載人了,故意坐地起價宰客呢。
他接一次客,賺的可比送貨多多了。
”婦人越想越氣。
“他上面載了誰?
”為首的那個人問道。
他身上的氣息淩厲,有些逼人,婦人雖然跟他離着有些距離,還是感覺到了不舒服。
“還不是一對被父母拆散的有情人。
”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:“哎喲,我的雞鴨!
跟你們說話,把我的正事都給忘記了,都忘記今天趕集了。
”
她撒丫子就跑了,滾圓的身材一晃一晃。
蕭庭視線一直跟着她,直到人轉彎不見了。
旁邊的人見狀問道:“大人,要不要抓過來好好審問一番。
”
“不用了,就是個普通的鄉下婦人罷了。
”蕭庭擺擺手:“坐地起價的黑心商人也到處都是,那上面不一定是裴珩。
既然沒有船,我們就騎馬。
”
蕭庭翻身上馬,又說了最後一句話。
“若是他在江南,我們什麼時候到,他都在,若是他不在江南,從梅山趕到江南,沒有我們快。
駕……”
“駕。
”
身後跟着人緊跟其後,在鬧市裡快馬加鞭。
就在這時,前頭突然蹿出來一輛推車,直直地從巷子裡出來,橫亘在路的中間,蕭庭連忙勒住缰繩,馬兒揚起前蹄,卻還是踩在了推車上。
一時之間,推車上裝着的雞鴨撲棱着翅膀,到處亂飛。
最前頭的蕭庭是最狼狽的。
雞毛鴨毛、雞屎鴨屎,都噴到了他的身上,馬上,臭烘烘的。
蕭庭一張臉漆黑,手裡頭的劍三兩下,就把又要飛到他身邊的雞鴨給宰了。
好幾隻雞鴨被一分兩半,血又噴濺得到處都是。
推車的是一對夫妻,其中的婦人一屁股坐在地上:“天殺的,你殺我的雞我的鴨!
你賠我的雞我的鴨。
”
“我起早貪黑,辛辛苦苦好不容易養到這麼大,現在終于能賣了,又被你給殺了,你賠,你賠。
”
婦人哭天搶地,鬼哭狼嚎,坐在地上撒潑打滾。
蕭庭看到這身材滾圓的女人,默默地歎了一口氣。
又碰到了。
旁邊有老百姓圍了過來,看到雞鴨被斬殺落在地上,鮮血淋淋。
再仔細看,雞鴨的主人都認識,騎馬的人不認識。
都是鄉裡鄉親,鄰居親戚,哪怕不喜歡張家媳婦,也沒有辦法,隻能護着。
一些人高馬大的男人将蕭庭等人圍住了,“你殺了張家的雞鴨,要賠。
”
蕭庭眉頭緊皺,不願意在這裡浪費時間,使了個眼色,手下的人立馬拿了錢袋子丢給了婦人,黑着臉問:“這些夠不夠?
”
嚎啕大哭的婦人見到錢袋子立馬就不哭了,拿在手裡晃了晃,打開又看了看,立馬笑逐顔開,也不哭了,也不喊了,“夠夠夠。
讓他們走吧。
”
剛圍起來的老百姓,又都讓開了。
隻見那婦人拿了個簍子将被劈成兩半的雞鴨裝起來,給了蕭庭:“諾,這雞鴨歸你了。
”
蕭庭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,冷哼一聲,“不用。
我們走。
”
婦人還不忘在後頭喊:“老闆,這地兒人多,巷子多,不能騎馬,你這是碰到我的雞鴨,要是碰到蹿出來的孩子,那就不是一袋錢的事情了。
”
話音剛落,一群半大的七八歲五六歲的孩童從巷子裡頭蹿了出來,蕭庭隻得又勒緊缰繩。
好險,好險!
蕭庭隻得下馬,牽着馬走。
張莊雖然不大,可此刻正是趕集的時候,街上人很多,擠來擠去的,衆人出了城門,已經是兩炷香之後的事情了。
衆人都被擠得狼狽不堪,馬兒在路上,還被突然燃起的鞭炮給吓得差點跑了。
好在拉得及時,沒造成什麼太大的損失,就是賠了一些損壞的物品錢罷了。
蕭庭的臉漆黑如炭。
屬下也是被擠得頭上沾了雞屎都沒有發覺,“大人,您覺不覺得這裡有古怪?
”
“什麼古怪?
”
“咱們也太不順了些,先是雞鴨、後是孩子,又是鞭炮,驚馬,賠錢……”
蕭庭問了一句:“你不是鄉下人吧?
”
屬下愣了下:“屬下是京都人士。
”
蕭庭笑:“是啊,你是京都人,自然不知道,鄉下每個月十六要趕集的。
”
張莊就是鄉下的鄉下了,今日十六,趕集的日子,自然是人滿為患了。
屬下立馬拱手:“是屬下愚昧無知。
”
“不怪你。
”蕭庭翻身下馬,“走吧,趕路要緊。
”
幾匹快馬揚起塵土,很快就消失不見了。
路上塵土飛揚,兩邊綠樹呼嘯而過,無人欣賞,江上兩岸湖光山色,順流而下,也無人欣賞。
船夫扯下臉上貼的胡子,露出年輕的面龐:“小姐,姑爺。
”
不是陳望是誰。
戴着帷帽的女子扯下帷帽,露出一張美麗動容的臉,正是許婉甯,跟着私奔的男子,正是僞裝後的裴珩,後面上船的女子,做婦人打扮的是白鴿,做丫鬟打扮的是白雀。
陳望:“扶柏呢?
”
裴珩看向水裡,“扶柏,出來吧。
”
“嘩啦!
”
有出水的聲音傳來,船沿偏了偏,“我在這兒呢。
”
陳望看去,正是從水裡露出頭來的扶柏,伸手抹了把臉上的水,露出明亮的雙眼。
“你啥時候扒着船的?
”陳望好奇地問。
“就白鴿白雀上船的時候,我就扒着了。
”扶柏在白鴿白雀的幫助下,翻身上了船。
他是水鄉人,自小就會凫水,等到離開岸邊,就時不時地露點頭呼吸,一直到現在兩岸沒人,扶柏才敢出來。
人都到齊了。
扶柏換過衣裳之後,就去撐船了,陳望則跟許婉甯彙報這兩日在張莊的布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