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朗追着來了。

　　他走得急，額間冒着一層密密的細汗，口中的喘氣聲略顯急促。

　　斷頭鬼：“……”

　　很好，這是想讓他傷心難過死吧？

　　有孟嬰甯剛才的壓制，斷頭鬼逐漸凝聚起來的陰氣根本沒法成型。

　　也就是說，斷頭鬼對明朗沒有絲毫威脅性。

　　但他行為幼稚。

　　直接将頭摘下來在男人面前抛來抛去。

　　孟嬰甯：“……”

　　該說不說這鬼的心理年齡是真的幼稚。

　　抛頭的行為他是想要吓死誰？
明朗又看不見。

　　在女人面前，又屬于小醜行為了。

　　斷頭鬼才不管這些。

　　明朗說：“孟大師，其實我是有一件東西想要交給你。
”

　　話落，就見男人從羽絨服的口袋裡拿出一個類似于錦囊的東西。

　　外包裝的刺繡精緻，正中間還繡着一個理字。

　　孟嬰甯眼底劃過一絲驚訝。

　　記憶開始回溯。

　　這是她送給二師弟薄子理的十五歲生日禮物。

　　當然，她沒那麼好的刺繡手藝。

　　錦囊其實出自于一個會刺繡的女鬼之手，是她當初連夜捉來當苦力的。

　　作為他們的大師姐，孟嬰甯是絕不會落人話柄，隻要是道觀裡的人過生日，她都會送禮物。

　　隻是區别在于親手做和找苦力做。

　　孟嬰甯伸手接過，她将其攥在掌心，然後擡眼。

　　“你見過薄子理？
”

　　自她十五歲那年下山分别後，他們幾個師兄弟就一直沒見過面。

　　包括後來清虛道長遣散道觀也沒有再聯系。

　　“見過，幾年前我出過一次意外，全身大面積被燒傷，醫生都說很難再恢複，可我運氣好，遇見了薄先生。
”

　　明朗的聲調平淡，訴說着往日痛苦的事也無波無瀾。

　　他笑了笑，繼續說：“是他救了我，你看我現在根本看不出被火燒過吧？
薄先生離開的時候給了我這個，他說如果以後我要是遇見你了，就替他把這個交給你。
”

　　孟嬰甯沉默了幾秒。

　　兀自明白過來為何在明朗身上她的感覺很怪。

　　原來是二師弟薄子理介入了他的因果。

　　明朗早該在那場火災裡喪命的。

　　就算是後來救回來一條命，他也會因為受不了自己的樣子而選擇自殺。

　　可現在他活的好好的。

　　這張臉……

　　應該也不是他原來的那張吧？

　　許是猜到了孟嬰甯心中所想，明朗又說：“我做過好幾次整形修複，這張臉和我原來的可以說是天差地别。
”

　　因為這一句話，斷頭鬼第一次沒接住自己的頭。

　　隻見頭從他手裡飛出去，然後‘咕噜噜’的在地上滾了一圈，最終停了下來。

　　那張慘白死灰的臉上是震驚的表情。

　　“肯定是姝意讓整形師照着我的模樣整的！
”

　　斷頭鬼還陷在替身的梗裡出不來。

　　還真是不見黃河心不死。

　　孟嬰甯：“你現在的臉……是孔姝意的意思？
”

　　這個問題有些冒昧。

　　明朗明顯愣了一下，而後搖頭溫柔笑道：“不是，是我的意思。
”

　　斷頭鬼：“……”

　　涉及到他的知識盲區了。

　　他飛快的飄過去撿起自己的頭，熟練的将其上了回去。

　　孟嬰甯眼角的餘光掃了斷頭鬼一眼，耳邊繼續傳來男人的聲音。

　　“其實在遇見阿姝的時候，我就一直反複在做一個夢，夢裡是阿姝……和另一個男子的相處畫面。
”

　　斷頭鬼：“……”

　　這又是什麼發展？

　　孟嬰甯卻絲毫不意外這句話。

　　“你難道就不奇怪為什麼會夢見嗎？
”

　　明朗搖頭，“有時候糊塗也是一種幸福。
”

　　得了。

　　又是一個戀愛腦。

　　但這卻是建立在兩廂情願上的。

　　孟嬰甯将錦囊揣進包裡，正要離開，明朗又說：“孟大師，請你幫忙的話，酬勞是多少？
”

　　……

　　雲層遮住了太陽。

　　天似乎都黯淡了下來。

　　縣城裡的人還是很多。

　　孟嬰甯重新坐上已經等候多時的賓利。

　　斷頭鬼有些不情願離開，飄在外面遲遲不肯上去。

　　“我們就這麼走了？
”

　　“你原本的執念不就是想見見你的白月光嗎？
沒見到？
”

　　“不是，見是見到了，但是我總得搞明白吧？
她跟那個男的到底是什麼意思……”

　　斷頭鬼頭都想掉了也想不明白緣由。

　　明朗說他做過整形手術，臉是他按照夢裡所看見的那個男人整的，孔姝意毫不知情。

　　并且她本人也對這張臉沒有任何印象。

　　其實答案已經呼之欲出。

　　隻是斷頭鬼不願意相信。

　　孟嬰甯輕聲說：“孔姝意很早以前就喜歡上了明朗，她給明朗下了蠱，所以對方才會夢見她的前世。
”

　　這一點可能賣她蠱的那個人都沒和她說清楚。

　　斷頭鬼一愣。

　　“那個時候的明朗還沒有做過整形，孔姝意喜歡他，你明白了嗎？
”

　　過了奈何橋，喝了孟婆湯。

　　孔姝意早已将他忘的幹幹淨淨，轉世開始了新的生活。

　　一直深陷其中的隻有斷頭鬼自己。

　　可能他死的時候正是最愛孔姝意的那一年。

　　所以執念才會這麼深。

　　斷頭鬼：“……那為什麼那個男的要整成我的樣子？
”

　　“蠱蟲是個半成品，他隻夢見了孔姝意和你在一起的畫面，之後的一概不知。
”

　　“如果他知道那不是孔姝意最愛的人，或許還會後悔整成這樣。
”

　　斷頭鬼：“……”

　　他想靜靜。

　　今天的事情來的太突然了，他完全沒有做好任何準備。

　　孟嬰甯強制性的将他拉進來，賓利開始啟動，斷頭鬼回頭幽怨的說：“你就不能讓我自己一個人待會兒嗎？
”

　　“别忘了我們之間的交易。
”

　　她已經帶着他來見了白月光，那麼反之是不是該他履行承諾了？

　　“大師，你就不能有點人性？
你讓一個傷心的鬼去當保镖？
”

　　斷頭鬼的控訴和指責并未讓孟嬰甯起愧疚之心。

　　女人單手撐在旁邊，神情懶散。

　　“人性是什麼？
能吃嗎？
”

　　斷頭鬼：“……”

　　他現在最後悔的事情就是聽信了那些鬼差的話來找孟嬰甯。

　　比起今天看到的現實，他甯願自己還被蒙在鼓裡。

　　一人一鬼的心境截然不同。

　　盛初禮還遠在海城。

　　本來孟嬰甯是打算将斷頭鬼‘快遞’打包過去的，但看着他痛不欲生的模樣，所以為了盛初禮的健康着想，還是要親自交到他手上。

　　擱下這事，孟嬰甯開始想明朗的囑托。

　　他說孔姝意初中時曾經曆過一段黑暗的日子，可不管他怎麼問對方都閉口不言。

　　最近明朗有了苗頭。

　　他說那個人叫孟聽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