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川鎮初三的模擬中考定在陽曆二月份的最後兩天27號和28號。
這兩天是周六周日,考試完放兩天假期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校園,在學校,沒有比放假更開心的事情了,學生們似乎忘了還有中考這回事。
韓正來鬧的那天正好是考試的前一天,張玉堂憋著一肚子的氣,仍舊堅持著給學生們講考試的重點。
晚上回到家裡,張玉堂把韓正鬧事的事情給李翠芳說了一遍,並斥責宋晴天當場倒戈的事情,還說做生意的人就是這樣隨波逐流,一點立場都沒有,做什麼都不能做生意!
很顯然,最後一句話是對李翠芳說的。
李翠芳聽完以後並沒有說什麼,她知道張玉堂的倔脾氣,此刻要和他解釋換來的隻能是爭吵。
睡覺前,李翠芳一直再想,宋晴天這個女生太與眾不同了,她也明白宋晴天這樣做的目的是不想事情惡化,在一定程度上宋晴天挺身而出,算是挽救了張玉堂的面子,阻擋了不可預知的惡化程度。偏偏這張玉堂一根筋的脾氣,並沒有領會到其中的意思,隻能等張玉堂冷靜下來以後再給他講。
第二天早讀,張玉堂就在課堂上面給同學們打氣加油。
秦小雲對宋晴天說:「你看我們張老師,比我們考試的人都情緒激昂。」
「老師是為了我們好。」
宋晴天這話說的沒錯,21世紀的教師都是微信布置作業,讓家長改作業,學生遇到問題直接找家長,似乎學生出現的問題都是家長的原因。
八零年代的教師,真的是兢兢業業,一心為學生,宋晴天有點慶幸,重生以後,讓她重新感受到了這種春蠶到死絲方盡,蠟炬成灰淚始乾的無私奉獻精神。
上午開始考試的時候,從來沒有遲到過的蘇金萍居然遲到了,她進教室的時候,手指頭上面纏著紗布,白色的紗布上面滲出殷紅的血點,看樣子是指頭受傷了。
這個蘇金萍有點倒黴啊,考試的關鍵時候受了傷。
考完一門課程以後,學生們正準備開始考第二門課程,就聽到有一個女人的聲音在教室外面吵吵讓嚷的,聽聲音應該是蘇金萍的家長,因為她口中一直嚷嚷著有人害自己的女兒蘇金萍。
宋晴天開始聽這女人的聲音有點熟悉,等那個女人肥胖的身軀映入宋晴天眼簾的時候,宋晴天有點吃驚,這個肥胖的女人居然宋朱玲玲。
朱玲玲是蘇金萍的媽!這是宋晴天沒有想到的。
對了,朱玲玲的丈夫是蘇耀文,宋晴天也聽說過蘇金萍的媽媽是醫生,這就對上號了,真是冤家路窄,宋晴天不想和朱玲玲有什麼衝突,就乾脆低下頭裝著睡覺,耳朵認真的聽著周圍的聲音。
朱玲玲在教室中大聲喊道:「你們三三班的女生全部給我聽好了,誰對我女兒下黑手,趁早給我站出來,否則被我查到,有你們好果子吃!」
班級裡面的女生個個面面相覷,她們知道蘇金萍的手指似乎受傷了,但是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,聽到朱玲玲的話,似乎是有人蓄意在考試的時候針對蘇金萍。
這種人的心思真惡毒啊!
班裡的女生們沒有人回應朱玲玲,朱玲玲拿起將課桌上面的教鞭棍抽打著桌面,惡聲惡氣的喊道:「有種就給老娘站出來!別在背後偷偷摸摸的下黑手!算什麼東西啊?」
朱玲玲的失態,讓蘇金萍臉上也掛不住,低聲說:「媽,你這是做什麼,這裡是教室,是課堂。」
「教室課堂怎麼了,你們這個班級有這樣黑心爛肝肺的人,我幫你揪出來給你報仇申冤,你少說兩句!在外面受欺負就會在家裡哭,你這樣沒有出息,還不讓我多說兩句!」
蘇金萍看媽媽的憤怒樣子,也不敢多說話。
宋晴天本以為張玉堂會最先來阻止朱玲玲,耳邊卻是傳來了周文濤的聲音,「玲玲,你這樣鬧不太好吧,學生們馬上要考試。」
周文濤在大庭廣眾之下這樣稱呼朱玲玲,看來這兩人關係匪淺啊,怪不得上次蘇金萍越過了張玉堂,直接去教導處打自己小報告,原來這周文濤是蘇金萍的靠山。
朱玲玲說:「文濤,你是不知道,這個下黑手的人有多狠,她在我們金萍的複習資料中放了釣魚鉤,都是帶著倒刺的釣魚鉤,刺進肉裡都拔不出來,而且放的不是一個,而是三個,我可是用手術刀一個一個剜出來的啊!這擺明了是讓我們金萍這次考不好,幸虧隻是模擬考試,如果是中考,我女兒不是被她給毀了了嗎?你說我能不來找出兇手?要是今天找不出兇手,今天是我女兒的手指,說不定明天性命都危在旦夕。」
朱玲玲這話有點危言聳聽,下黑手也不至於要了你女兒的命,可是用釣魚鉤刺傷蘇金萍的手指,這就太惡毒了吧!
釣魚鉤都是帶著倒刺,鉤子鉤進肉裡,拔不出來不說,還扯得肉痛,那種被倒鉤掛著血肉的感覺,想想都覺得疼。
誰能做出這樣陰損的事情?宋晴天覺得非楊雨婷莫屬。
前兩天,蘇金萍為了給趙庚舉寫情書,楊雨婷知道自己被利用以後,似乎也沒有對蘇金萍發作,這次考試傷了蘇金萍的手指頭,極大可能的和蘇金萍假裝指頭受傷有關係。
你假受傷利用我抄寫情詩,我乾脆就讓你真受傷,讓你考試考不好!
這種思路,很符合楊雨婷的行為。
蘇金萍心裡肯定不知道,因為她根本不知道情書到了楊雨婷的手裡,估計心裡還在期待趙庚舉的回信呢。
不由的,宋晴天擡頭瞥了一眼楊雨婷,楊雨婷和班裡其他所有的女生一樣,都是一副愣頭愣腦,彷彿和自己無關等著看熱鬧的神情。
如果是楊雨婷做的,這演技真高。
宋晴天擡頭的一瞬間,朱玲玲的目光如電,把她的臉龐定格在自己的腦海中。
這個妮子那日在毓華服裝店對自己的羞辱,用她自己的話來說,可是沒齒難忘。
這妮子刁鑽古怪,先在毓華服裝店羞辱自己。妹妹朱蓉蓉在街口被鄧毓華的奶奶欺負,她打聽過那天這個妮子也在毓華服裝店。
不久前,周文濤給他提起過,這個妮子和女兒蘇金萍有過一些矛盾。
種種跡象表明,這個妮子肯定就是害自己女兒的人!
朱玲玲跳起來指著宋晴天:「就是她!肯定是她!」
周文濤問道:「玲玲,你在說什麼?」
朱玲玲指著宋晴天說:「一定是她害了金萍,金萍書包裡面的釣魚鉤一定是她放的。
宋晴天本不想和朱玲玲有交集,沒想到朱玲玲看到自己的瞬間就給自己定了罪。
欲加之罪何患無辭,宋晴天知道這下可麻煩了。
幸好,張玉堂及時趕到,看著朱玲玲亂蹦亂跳的醜態,不由得嗤鼻,心想還是一個醫生呢,怎麼這樣的沒教養,作為一個教師,和這樣的醫生並稱為太陽下最光輝的職業,張玉堂覺得對自己是一種侮辱。
「這位是蘇金萍的家長吧,請你不要在課堂上面大吵大鬧,我們馬上要考試,請你不要影響我們學生的情緒。」
周文濤指了指張玉堂向朱玲玲介紹:「這是金萍的班主任,張老師。」
朱玲玲指著宋晴天惱怒的說:「張老師,你來的正好,你們班的這位女同學給我女兒書包裡面放釣魚鉤,鉤傷了我女兒的指頭,讓金萍不能順利考試,我今天來就是要找出真兇的。張老師,你可一定要為金萍做主,金萍是你們班的班長,這個死妮子黑手下到班長的頭上了,說不定下一步欺負到你頭上了。」
張玉堂對朱玲玲的話很有感觸,可不咋的,昨天已經欺負到自己頭上了,面對那麼多同學,公然倒戈。
一瞬間,張玉堂看了宋晴天一眼,眼神中滿是複雜的神色,隨即又長長嘆了一口氣,並沒有斥責宋晴天的意思,而是突然對著周文濤說:「周主任,你怎麼也在這裡?你看著學生的家長鬍鬧,怎麼不制止?」
周文濤一時語塞,結巴著說:「我剛到,我剛到,還沒有弄明白髮生了什麼?」
「初三的學生正在考試期間,不論發生什麼事情,都要等考試以後再說。等你弄清楚了,學生們還考試不考試了?學生考試成績和你們教導處沒有關係,你也不能放任不管,站在這裡看熱鬧!」
張玉堂膽兒真大,居然公然懟上了教導主任。
當然,事出必有因的。
周文濤上次不經自己同意,就把宋晴天叫去教導處審問早戀的事情,不是宋晴天技高一籌,險些被誣陷。
昨天,周文濤又處處替韓正說話,這也難怪張玉堂看周文濤不順眼。
更重要的是,張玉堂在周文濤審問宋晴天早戀的事情之後,就弄明白了周文濤和朱玲玲的關係,他們倆是處過對象的舊情人。
周文濤以前幫蘇金萍審問宋晴天早戀的事情,現在面對朱玲玲的胡鬧熟視無睹,這分明就是護著舊情人和舊情人的女兒。
這些事,對張玉堂這樣古闆的人,當然不會刻意的去打聽,都是妻子李翠芳告訴他的。
今天早上吃早飯時候,李翠芳又把宋晴天昨天的行為分析給張玉堂聽,張玉堂得知宋晴天是以一人之危,換來自己的安全,不惜得罪自己和班裡所有的同學,頓時心生感激。
眼下,宋晴天又惹到朱玲玲,這讓張玉堂很不解,這個女生怎麼這多的的仇家?既然不明白原因,他也就沒有像昨天一樣妄下定論。
張玉堂是最討厭周文濤這種男人的,和舊情人保持曖昧,是對家庭的不負責,是對社會安定的不負責,也是垃圾人品的一種體現。
於是,看到周文濤的表現,張玉堂內心十分的厭惡,就懟上了教導主任周文濤。
周文濤理虧,就拉了一把朱玲玲,「等學生考試完了再說,你先回去,這件事隨後再說。」
朱玲玲瞪了周文濤一眼,「怪不得學校裡面有暗害我女兒的黑心爛肝的人,都是你們教導處無能,沒有正視學生的思想教育,沒用審查學生的行為,才讓這些小人有機可乘。」
周文濤被兩面夾擊,心裡說不出的惱怒。
張玉堂厲聲說:「吵夠了沒有!學生馬上要考試,我勸你們馬上離開教室,不要影響我們班級學生的考試!」
朱玲玲斜了一眼張玉堂,這個瘦弱的男人居然發出這麼大的聲音,這嗓門比自己都大。
「張老師,我已經知道害金萍的人是誰了,金萍的手受了傷,考試肯定受到影響,我絕對不能讓害金萍的人安安穩穩的坐在教室裡面參加考試,絕對不能讓她陰謀得逞!我抓著她去派出所,絕不再耽誤學生們考試。」
朱玲玲一邊憤怒的說著,一邊就走下講台,沖著宋晴天走去,她身上的肥肉亂顫,宋晴天看到她的身軀瞬間想到一個人,水滸傳中的孫二娘。
孫二娘可是做人肉包子的,朱玲玲盯著宋晴天的神情,似乎要把宋晴天給剁了也不解恨的感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