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了吃午飯時候,李翠芳的氣還沒有消氣。
「張玉堂,你看看咱姐夫和咱姐,人家可是城裡人,都放棄工作去下海,姐夫勸你多少次,你都不聽。剛剛那個女同學挺好的,你自己不願意下海經商就算了,還打消人家一個小姑娘的積極性。」
張玉堂一邊吃,一邊不緊不慢的說:「咱姐夫不是陪的房子都沒有了?好好的鐵飯碗都沒有了,還下海,淹不死他。」
「那不是第一次沒經驗,做生意那有不賠錢的,有賠有賺才是生意,人家第一次賠了,後來不是賺錢了,你別隻拿著人家是失敗的時候說話。」
「翠芳,你是不是被你姐灌了迷魂湯了?這幾天怎麼老說這個?你是不是有啥想法?」
李翠芳說:「既然你問了,我就告訴你,我是想讓你辭職,我們也去廣州,跟著姐夫姐姐幹去。」
「那不可能的!」
張玉堂吃到嘴裡的白菜葉子差點都吐出來了。
雖然教師的工資不高,可是這是鐵飯碗,自己十年寒窗得來的。再說,天天搞宣傳,都說教師和醫生是太陽下最光輝的職業。
教師教書育人,何等高尚!怎麼能辭職去混個體戶。
張玉堂知道,姐姐和姐夫是下海經商,這說的好聽,其實連個個體戶都不如,其實他們就是在廣州擺地攤的。
放著一個高尚的職業不做,去做一個擺地攤的,無論如何,張玉堂可是放不下這個臉面的,他骨子裡面有文化人的孤傲和清高。
「張玉堂,你能不能學學別人,有點經濟頭腦不行,你一個月多少錢工資?眼看孩子小學就要畢業了,你又不讓我種地,都靠你那點死工資,咱們以後咋過?」
「餓不死的,你放心好了,我們小時候過的啥日子,不一樣活過來了。」
李翠芳氣的沒法,但是也沒有繼續責備張玉堂。
雖然,張玉堂死犟的八頭牛都拉不回,可是對自己好真的沒法說。
李翠芳是農村戶口,家裡有地,可是張玉堂就是不讓她種,說辛苦,跟著自己雖然吃的穿的差點,總比一個女人在農村種地強點。
一個人閑著,就想的多,加上姐姐姐夫開始賺錢了,李翠芳就有些想法,可是說了多少次了,張玉堂是油鹽不進。
倆人吃完飯,李翠芳默默的收拾著碗筷,張玉堂已經開始備課,今天下午第三節課是體育課,張玉堂決定佔用這堂課,給學生們講講第一次中考模擬試卷的重點。
八零年代,中考還沒有體育加試,師資跟不上,學校連個專業的體育老師都沒有,體育設施基本沒有,三川鎮初中所有的體育設施就是兩個籃球架子,一個雙杠,一個單杠,和三個乒乓球案子。
因此,學生們上體育課純粹就是瞎玩,男生班的同學們還去打會籃球乒乓球之類的,女生班的同學不喜歡那些劇烈的體育項目,加上她們的身體正在發育期,女學生們也不好意思在同學們面前展示什麼。
像三三班這樣的女生班,體育課時候就像放養一樣,三五個一堆的坐在操1場上面聊天。
因此,那個隻重視知識的年代,張玉堂差不多把所有的體育課都佔用了,讓學生們上語文自習課。
今天,同樣不例外,第二節課下課的鈴聲剛剛響過,張玉堂就已經到了班門口,對同學們說體育課講考試重點。
三三班的女生也習慣了體育課就是上語文課的事實,一個一個心裡有些不願意,但是都沒有人提出異議。張玉堂覺得女生們好管理,不像三四班的男生班,要是不上體育課,那些男同學居然和老師抗議。
張玉堂想到這些,一臉開心的看著這些聽話的女生,覺得她們都非常的可愛。
第三節課的上課鈴聲響過,張玉堂就站在講課桌前面,點名蘇金萍去黑闆上面抄寫今天要講的題目。
蘇金萍起身,走到講台上面,剛剛抄寫了兩三分鐘,坐在下面的楊雨婷臉色就變得異常的憤怒。
蘇金萍,你這個賤人,你假裝說自己的手受傷了,讓我給你抄寫情詩,老師讓你抄寫東西你手就好了。
楊雨婷心想,蘇金萍這一招做的太絕了,假裝自己手受傷,沒有親自抄寫情詩給趙庚舉,萬一被學校發現,怎麼樣都算不到她頭上,楊雨婷也沒有任何的理由去質問她,越想越氣,看來隻能用陰招教訓她了。
就在楊雨婷全神貫注想陰招的時候,就聽到教室的們「啪」的一聲被人粗暴的推開。
門口走進來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,這青年身材高大,穿著合體的軍裝,短髮,皮膚黝黑,長眉如劍,綳著臉,眼睛中憤怒的火焰。
班裡的女生眼睛齊刷刷的盯著這個看起來挺精神的軍裝青年。
這是何方神聖啊?長的挺精神的,可是看起來不好相處的樣子。
張玉堂問道:「你是什麼人?來教室做什麼的?」
軍裝青年沒有回答張玉堂的問題,而是朗聲問道:「這是三三班嗎?」
張玉堂沒弄明白這個軍裝青年的意圖,就想暫時看看他是做什麼的,於是點點頭說:「我們正在上課,你是有什麼事情嗎?沒有的話請你離開教室,不要打擾我們上課。」
軍裝青年邁步走向講台,一把抓住蘇金萍仍舊寫個不停的手,把她輕輕推在一邊,「下去!誰讓你上來寫字的!」
蘇金萍嚇得一愣,她習慣性的挺胸動作也沒有了,低著頭盯著張玉堂嚇得不敢說話。
張玉堂用身子護住蘇金萍,「你到底是什麼人!你再這樣無理我就通知校長了。」
軍裝青年長眉一挑:「好啊,你現在就去把校長叫來,咱倆評評理。」
張玉堂本來是想拿校長來壓壓這個軍裝青年的囂張氣焰,那想到這軍裝青年說要和他評理,這話說的張玉堂摸不著頭腦,自己根本沒有見過這個人啊,有什麼事情需要評理的?
軍裝青年又問:「這堂課是什麼課?」
「語文課啊?」張玉堂沒有覺得那裡不對,就照實回答,看這個軍裝青年葫蘆裡賣的什麼葯。
「語文課應該是你佔用的吧?本來該是什麼課?」
「什麼課?體育課唄。」
「體育課,你為啥上語文課?」
張玉堂更懵了,這軍裝青年問的問題似乎是無理取鬧啊,我是班主任,我想安排體育課上語文課,和你啥關係?
軍裝青年說:「看你一點也不聰明的樣子,我也不瞞你,我是新來的體育老師,我是來上體育課的,是你佔用了我的體育課。」
「啥?體育老師?我咋不知道學校有體育老師?」
學校如果有新安排的老師,班主任最清楚,張玉堂從來不知啥時候有體育老師,這軍裝青年不請自來是啥意思?
「你不是要請校長來嗎?這時候正是時候,去把校長叫來我們正好評理,看看你為啥要佔用我的體育課?」
八零年代,唯一不能惹的就是當兵的,那可是保家衛國的戰士,張玉堂縱然覺得自己沒有錯,可是還是要謹慎小心些,萬一有什麼誤會也不好,示意蘇金萍去找校長。
過了幾分鐘,校長沒有來,蘇金萍帶著教導主任周文濤走了進來。
軍裝青年瞥了一眼周文濤,「我王叔怎麼沒有來?你來做什麼?」
周文濤卑躬屈膝的笑道:「小正啊,你來了也不說一聲,王校長開會沒有回來呢。」
軍裝青年指著張玉堂說:「你來了也行,告訴他我是不是三川鎮初中的體育老師。」
周文濤笑指著軍裝青年對張玉堂說:「這位是韓正,學校新來的體育老師,還沒有正式通知你們。」
張玉堂說:「就算正式通知我,我們馬上要考試了,佔用一下體育課也是正常的,這個韓正也太唐突了吧,正上課就毛手毛腳的闖進教室。何況學校並沒有通知我,他這樣似乎太沒有禮貌了吧。」
「你佔用我的課程,沒有向我道歉,還說我沒禮貌,這不知道你這老師說咋當的,你連基本的素質都沒有。」
張玉堂冷哼一聲,似乎不願意和這樣的人計較。
韓正義正言辭的說:「張老師,有句話我必須告訴你,管你有沒有接到學校通知,有沒有體育老師,是不是馬上考試,這體育課都必須要上,隻讀書有啥用,能去打仗殺敵?人家小鬼子,沒跑到敵人面前怕是就倒下了吧,身體素質才是第一位。」
張玉堂露出不悅的神色,「我們是要學知識考大學,為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貢獻力量的,又不是去前線打仗殺敵,你可別跑題了。」
「不去打仗殺敵就不用鍛煉了?沒有強健的體魄,咋能為建設國家做貢獻?」
周文濤看這倆人,一個倔強,一個固執,怕是爭論下去沒有頭了,就開始和稀泥,笑著說:「這件事是我們學校處理的不好,你們倆都別爭了,張老師,你大人大量,讓著年輕人,就讓小正先上體育課。」
韓正順勢說:「那好,同學們都跟我去上體育課。」
這韓正不是公然挑戰班主任的尊嚴嗎?
張玉堂拍了拍桌子,「誰敢出去上體育課?」
班裡的同學們一個一個瞪著眼睛,坐著也不是,站起來也不是。
周文濤悄悄的在張玉堂的耳邊嘀咕一陣。
張玉堂冷哼一聲說:「鎮長的兒子怎麼了?鎮長的兒子也得有規矩,鎮長沒有教過他規矩嗎?我是三三班的班主任,我說上什麼課才能上什麼課!」
原來這個韓正這樣囂張的理由是因為他是鎮長的兒子。
同學們瞬間明白了周文濤在張玉堂耳邊嘀咕的什麼,肯定是周文濤讓張玉堂對韓正低頭,偏偏這個張玉堂是個死腦筋,認死理,不但沒有低頭,還把韓正的身份當眾說出來,意思就是,你們別拿鎮長來壓我,我是個講道理的人。
韓正何曾受過這樣的刺激,一個小小的教師居然如此的對自己叫囂,不由得怒從心生,一把抓住張玉堂的領口,「咋地,你是班主任就了不起,我立刻能讓你離開三川鎮。」
周文濤趕緊去勸解,拉著韓正的手說:「小正啊,你可別衝動啊,有事好商量,張老師人挺好,就是脾氣倔了一些。」
周文濤又對張玉堂說:「張老師,你看這事兒都怪學校不周,回頭我給你道歉,你也別和年輕人置氣,就一堂課而已。」
勸來勸去,周文濤的意思還是向著韓正。
宋晴天知道張玉堂的倔脾氣,估計他還不會就此服軟的,如果暫時不低頭,真的惹到這暴躁的體育老師,韓正說讓他立刻三川鎮也是不可能的事情。
重生以後,宋晴天和張玉堂交集也不多,可是她知道張玉堂還是一個一心為學生的好老師的,她不想讓張玉堂吃虧,眼下趕緊得想出法子來化解衝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