胖美妞大姨說:一個男孩子還弄這麼精緻的鞋面,不過,這個鞋面是真好看。
你姐家的小子肯定喜歡。
林蝶衣挑了挑眉,她覺著大表姐的兩個應該更喜歡小皮鞋。
二表哥家的小不點兒,林蝶衣給做的是軟底的虎頭鞋。
小虎頭做得活靈活現的,胖美妞大姨說,她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好看的虎頭鞋。
家裡的四個孩子都有這麼漂亮的新鞋。
胖美妞大姨特別高興。
其實,這年頭的生活過什麼呢?
不就是過孩子嘛。
一年到頭吃不上幾頓肉,一年到頭穿不到一件新衣,所以,過年的時候穿新衣,戴新帽,穿新鞋,顯得格外重要。
大約過了兩個多小時,村裡又開始沸騰起來。
林蝶衣又聽到了豬的慘叫聲。
看來去送生豬的人回來了。
生產隊已經開始殺豬。
殺豬之後得先分肉,新上任的小會計還有些懵,支書大姨夫昨兒就告訴她讓她幫著看著點。
生產隊院裡這會兒特別熱鬧。
每個豬圈裡都跳進去三四個男人,這些人在豬圈裡按住一頭豬,然後用繩子把豬腳綁上,再把一根粗木棒穿過豬的兩腳之間。
幾個人合力把豬擡出來。
擡到事先準備好的方桌上,放平,按住,再在豬的脖子下放置一個大盆。
一切準備就緒,殺豬匠拿著刀,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,就這麼的剛剛還在嚎叫的豬一會兒的功夫就老實了。
再然後,幾個人把已經死掉的豬擡到正在燒著開水的鍋上,一瓢一瓢的開水淋在豬身上,接著用刮刀刮掉豬毛。
豬毛刮掉以後,就要把豬擡到桌子上,開始開膛破肚,分解豬肉。
說實話,看這個挺殘忍的,但是。
林蝶衣仍然忍不住好奇,看了兩回。
豬多,羊多,生產隊大食堂裡的幾口鍋根本不夠用,聽胖美妞大姨說,好多鍋都是被徵用的。
人多幹活兒快,雖然殺得豬宰的羊也多,但是,剛過正午,所有的肉就已經擺在案闆上。
「美妞。」
「誒,大爺。」
走過來喊林蝶衣做菜的是上河村一個做大席的大爺。
每年的燴菜都是他來做。
「鍋都空出來了,你去做燴菜。」
「別呀,大爺,燴菜還是由您來做。」
「大傢夥喜歡你做的菜。」
「那是大傢夥看我年紀小擡舉我。
其實,這樣的大陣仗還是得您來撐著。」
「那你做羊湯,我做的羊湯沒有你做的好吃。」
「什麼我做的好吃呀,那是我放的香料多。
我帶香料來啦。
要不羊湯也是您來做。」
「別的,羊湯還是你來做。
我一會兒也得過來分肉。」
「那行,我先在這裡盯一會兒,一會兒就去做羊湯。」
「好。」
那大爺開開心心的走了,林蝶衣笑了笑,轉回頭繼續看著小會計算賬。
這一回,每人能多分些肉,不過,一個成年的勞動力也就能分二斤豬肉,一斤的羊肉。
別看每人分的肉不多,但是,每家每戶的勞動力幾乎都能有四五個,這樣,每家都能有十多斤肉,這些肉對於過日子仔細的人家來說,足夠包幾頓餃子的。
「快點快點啊,都別磨磨唧唧的,趕緊過來抽籤,抽完簽去小會計那兒報數,想買肉,想買骨頭的都趕緊吱一聲。」
「支書我要買個豬頭。」
「想買啥買啥,別跟我說,去小會計那兒登記。
和每年規矩一樣,號小的先報數,後面的能撈著是你們的運氣,撈不著也別惱。」
「老劉,老高,肉都砍出來沒有?」
「開始分吧。
我們能供得上。」
上河村這裡分肉,挺講究的。
這時候的人都喜歡要那種肥肉多點的肉,為了公平起見,上河村每年分肉都是,腰排,前槽,後鞧,排骨平均分配。
比如說,每人分二斤肉,那就半斤腰排,半斤前槽,半斤後鞧,半斤排骨。
剩餘的什麼豬頭啊,豬蹄啊,肘子,內臟,豬尾巴,片油等都得用糧食或者工分換。
這時候的人,家家最缺的就是油,所以,每年村裡殺豬,片油肯定剩不下。
豬頭的肉雖然不多,但是,豬頭的價格也不貴,所以,豬頭也很少有剩下的。
肘子的肉雖然多,但是價格貴,還沒有買純豬肉合算,所以,豬肘子幾乎每年都有剩。
至於豬內臟,那東西有人喜歡吃,有人不喜歡吃,所以,每年剩的都不少。
剩的最多的是豬蹄和豬尾巴,因為那東西沒有肉。
砍肉的人多,負責分肉的人也不少,每家每戶該分得的豬肉和羊肉很快分好。
去掉該分掉的肉,豬肉和羊肉還有剩餘。
支書大姨夫看了看,用手指了指案闆上的二十幾塊豬肉。
「那個誰,你,還有你,把這些肉送去屋裡,讓他們把這些肉煮嘍。」
「哎,好嘞。」
幾個年輕的小夥子走上前,把支書大姨夫指的那些肉拿走。
這些人看上去非常開心,走起路來似乎都帶著清風。
林蝶衣本來對會餐沒什麼想頭,這會兒看著他們的樣子,似乎也開始盼望了。
「剩下的肉,你們誰要趕緊過來報名,需要多少也吱一聲啊。」
支書大姨夫站在高台上喊了一嗓子。
每年也是這樣,每次過年分豬肉和羊肉的時候都會剩一些,這些肉,村子裡的人可以用工分換。
為了滿足每一個人的要求,這一次不用抽籤,而是直接報數。
如果剩下的豬肉夠分,那就直接分,如果剩餘的豬肉不夠分,那就得按照人頭平均分配。
年頭好的時候,幾乎每一次都不夠分,年頭不好的時候,也有剩下的肉沒有一個人要的時候。
今年年頭不錯,大家的收入還行,所以,很多人想再要些豬肉。
報上來的肉的斤數和剩餘的肉的斤數不對等,所以,隻能按照人頭平均分。
所有的肉都分了下去,林蝶衣看了看小會計的賬冊,再瞅了瞅案闆上的東西,豬蹄,豬尾巴,豬肘子剩下不少。
羊身上的更不要說,剩下的更多。
「李嬸子,你們先把那些羊骨頭拿去焯水,我幫著小會計攏下賬。」
「誒,好嘞,你先忙,我們把骨頭焯完水叫你。」
「好的。」
林蝶衣拿起賬冊,眼睛不由得撇了撇不遠處的正在清洗的一盆盆的腸肚。
說實話,她挺想把剩下的這些東西買下來的。
但是,她不敢。
想想,這麼多好東西明天就要被送走,送到供銷社去賣給別人,不由得有些心疼。
哎,看來她隻能從徐叔那裡買了。
想到徐叔,林蝶衣不由得看向羅莊河。
羅莊河的臉仍然是面無表情的。
仔細看還好像皺著眉頭。
這個人肯定有事兒。
賬冊的記錄方法都是林蝶衣教給小會計的,所以,所有的賬目都是一目了然的,很快,林蝶衣便攏完賬。
「我攏完了,你再算一遍,和我給你的那個數對一下。」
「嗯,好。」
林蝶衣把賬冊丟給小會計,順手端起案闆上的一盆羊肉,低著頭從羅莊河的身邊一走一過。
「心情不好?」
羅莊河愣了下,「嗯。
有事兒,晚上去找你。」
「好。」
李嬸子她們都見過林蝶衣熬煮羊肉湯,林蝶衣忙著分肉的時候,她們已經把羊骨清洗乾淨,焯完水。
這會兒,再把羊肉焯水。
然後就可以下鍋煮羊湯了。
「美妞啊,是不是該蒸饅頭了?」
「蒸,現在就蒸。」
羊骨羊肉下鍋以後,林蝶衣就開始蒸饅頭,今天的饅頭是三合面的,雖然不是白面的,但是,林蝶衣蒸的三合面饅頭也非常受歡迎。
一直忙到太陽偏西,林蝶衣才把所有的饅頭蒸好。
這期間聽到一個有趣的事情。
江大柱要結婚了!
江大柱就是那個特別迷戀蔡珍珠的小夥子。
真沒想到那麼深情那麼倔強的一個小夥子竟然也移情別戀了?
別管怎麼說,蔡珍珠倒黴,林蝶衣就高興。
林蝶衣心情一好就多做了兩道小菜。
這小菜不值錢,即便吃不完的,人們拿回家去,村裡的幹部也不會說什麼。
饅頭是固定的,每人兩個,小孩子是一人一個。
燴菜做了五鍋,羊湯做了五鍋。
豬肉切了一大盆,還有豬肝,血腸,每樣都不少。
「今年孫支書開恩,給咱們加了不少好料。」
「今年年頭好,莊稼大豐收,豬崽子也多,要是年年都這樣該有多好。」
「來年也會這樣,要有信心。」
「對,要有信心。」
不知道是不是害怕說了不好的話就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,誰也不敢在這樣的事情上說壞話。
「大爺,你來分吧。」
要說盛菜的準頭,林蝶衣絕對比不上做大席的人,所以,林蝶衣也不攬這個活兒,直接把勺子遞給做大席的大爺。
村民們手裡的碗和筷子都是從家裡拿來的。
燴菜一人半大碗,碗上放著幾片豬肉,幾塊豬肝,幾塊血腸。
羊湯一大碗,裡面裝著半碗羊肉絲和羊雜。
小菜五大盆,就那麼擺在桌子上。
不過,這東西雖然好吃,但是,今天卻沒幾個人下筷子。
大家都盯著燴菜和羊湯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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