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前面不遠處的馬車上,沈昭正低聲跟沈之衡說話。
“父親,一會兒到了莊子上,父親隻管陪着母親,别的都不要管。
”
沈之衡一愣,“你要幹什麼?
”
外面趕車的都是西院的人,父子倆都刻意壓低了聲音。
今日别院兇險,沈昭不得不對沈之衡道出實情。
他沒詳細說,隻說太子容不下三叔了。
“父親,今日的事了結之後,他日兒子也能頂起沈家的門戶。
”
沈之衡用力吸了兩口氣,還是沒忍住使勁咳嗽了兩聲。
手裡的帕子捂住口鼻,然後攥在手心裡。
棉帕中間的鮮血,幾乎要滲透出來。
“你瘋了?
那是你三叔,不是無關緊要的人。
”
“太子想動手,讓他自己想辦法,為何要拖你下水?
”
“沒了你三叔,你以為沈家還是沈家麼?
”
自己兒子什麼德行,當爹的最清楚。
就算沈之修身死,沈昭也别想頂替沈之修。
别說在朝堂的地位,沈家這些産業他能打理明白,他都謝天謝地了。
人不怕無能,就怕認不清自己的能力。
沈昭就知道父親會是這個反應,但是事已至此,他哪還有退路。
而且父親最後那句話,讓他心裡尤其不服氣。
三叔也是一點點曆練出來的,父親怎麼就認定,他以後都趕不上三叔?
等到太子登基,他也會是六部九卿的大員,哪比三叔差了?
沈之衡隻想讓他回頭是岸,便繼續低聲說道:“你趁早打消這個念頭,不然一會下車我就帶着你三叔三嬸回去。
”
之後,沈之衡苦口婆心勸了好半天。
沈昭神色也漸漸緩和了,“父親說的是,是兒子糊塗了。
我知道該怎麼做了,一會兒看過母親,咱們一起回府。
”
沈之衡見他不似作假,私心裡也願意相信兒子。
便點點頭道:“這就對了,我和你三叔是親兄弟,咱們沈家該同氣連枝才對。
”
不多時,兩輛馬車在莊子門口停下。
幾人下了車後,姜啟的人把馬車趕到一邊。
為了保證沈之修的安全,姜啟帶了二十人随行左右。
想帶人進去的時候,卻被沈昭攔住了。
“這是我母親休養的地方,進去這麼多侍衛于禮不合不說,也擾了母親的清淨。
”
姜啟看向沈之修,見他微微點頭,帶着人退到了大門外。
沈之修隻帶着文竹,蘇清妤帶着翡翠,幾人一同進了院子。
文竹看似神色平和,實則凝心靜神,觀察着四周的情況。
這莊子是個三進的院子,陳氏住在三進院子正房。
幾人進去的時候,蘇清妤仔細看了看伺候的婆子們的神色。
有兩人明顯神情緊張,眼神飄忽。
看樣子這些人不是被收買了,就是被威脅了。
若今日他們赢了,這些人還能有個活路。
可若是沈昭赢了,這些人怕是都得喪命。
事已至此,蘇清妤反而冷靜了。
不管誰赢,前世今生和沈昭的糾葛,都能在今日了結。
有婆子推開正房的門,蘇清妤跟在沈之衡幾人身後。
進門看見眼前的場景,幾人都渾身一僵,倒吸了一口涼氣。
床上的陳氏整個人平躺着,臉上已經看不出血肉,隻剩下滿是皺紋的臉,皮包着骨頭。
一頭白發,所剩無幾。
說她年逾過百,怕是都有人信。
她現在不像人,更像是……沒有一點氣血的人幹。
可偏偏這樣,她還大口喘着粗氣。
一口接着一口,胸膛也跟着一下下劇烈的起伏。
蘇清妤胃裡翻江倒海一般,屋裡的氣味讓她五髒六腑都跟着躁動。
沈之修淡淡地看了眼床上的人,問邊上的婆子,“大嫂這樣,還能傳話見我和夫人?
”
那婆子心虛地把眼睛瞟向别處,不敢看沈之修。
嘴上說道:“大夫人一陣子好,一陣子不好,之前是見好了。
幾位爺和夫人來之前,忽然又不好了。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