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望無盡的雪林裡,殷時棄了馬,躲在避風的大石後頭,抓起一把雪清理了傷口,感謝北地的嚴寒,将他的血液凍住了,才沒有留下血痕,将人引過來。
他撕破衣襟,将傷口完全纏繞了起來。
他已經無處可去,但這不代表他要出去送死,他是先皇之子,是天潢貴胄,隻憑這個身份,他就能很好的活下去,隻要逃出這個地方,他就能重獲新生,重新組建勢力,再來圖謀皇位。
不管是今天的仇,還是十年前的仇,他都會報的,殷稷那個野種也好,謝蘊那個賤人也罷,誰都别想好過,他隻要離開這裡就好......
他心裡一遍遍地咒罵着那些人,憤怒讓他在天寒地凍裡生出了一絲熱氣。
趁着身體還沒被凍僵,他爬起來再次往前走去,身後卻響起了踩踏聲,他驟然轉身:“誰?
!
”
蒼白的林子裡毫無聲響,殷時警惕地打量了周遭一眼,一根枯枝自樹幹上掉了下來,他這才松了口氣,轉身往遠處走了。
身後一人卻悄無聲息地自雪裡探出頭來,一雙杏眼緊緊盯着他,而對方那雙被嚴寒凍得紅腫的手裡,一點銀色正泛着凜凜的寒光。
正是一直呆在蠻部蟄伏的明珠。
她雙眼緊緊盯着殷時頭上的發冠,這麼久以來,他一直帶着那頂,不會錯的,藥引子就在裡頭。
她攥緊了匕首,等殷時毫無防備地往前走去時,輕輕抖落了身上的雪,放慢動作爬了出來,可就在要站起來的時候,她動作卻驟然一僵,随即擡手緊緊摁住了腹部,一點血腥味也自口中湧了出來,卻又被她強行咽了下去。
短促的兩個呼吸後,她再次擡腳跟了上去。
自從上次設計失敗後,她一直在尋找别的機會,可還不等找到,蠻部大軍就攻城了,她混進了戰場,本想趁亂取走發冠,可沒想到一直有人守着殷時,她也試圖告訴大周的人發冠有問題,可她身上穿的是蠻兵的衣裳,根本無法靠近。
無可奈何之下,她隻能另找機會,然後就看見殷時沖進了這片林子,對方騎着馬,她追不上,就隻能循着馬蹄印一直往前,可很快就發現自己被殷時騙了,對方棄了馬,利用馬蹄印誤導了旁人,不隻是她,還有來搜尋的大周将士。
以她對殷時的了解,對方很快就會找地方休息,她便選了個最合适的位置藏起來等着,想試試能不能守到。
蒼天保佑,竟真的被她等到了。
要一擊就中。
她又看了一眼殷時的發冠,稍微活動了一下凍得僵硬的身體,随即一個箭步沖了上去,擡手就削向了他的發髻。
殷時卻忽然一低頭,躲了過去。
“我就知道有人!
”
他拔出靴子裡的匕首就刺了過來,明珠倉皇躲開,卻還是被劃破了衣裳,有血絲滲了出來。
好在這種程度的傷,她完全沒有放在眼裡,隻是失去了偷襲的機會,隻能正面強搶了。
“是你?
”
殷時看見她卻是眼睛一瞪,臉色瞬間猙獰起來,“你還沒死?
”
他怒不可遏:“賤人,你竟然敢對我動手,你忘了我的規矩嗎?
還不給我跪下!
”
明珠身體不受控制地一顫,她不想和殷時正面對上,就是因為有些記憶太過深刻,哪怕她一遍遍地告訴自己不要在意,可身體卻還是會本能地畏懼。
她深吸一口氣,強行冷靜了下來:“我有了新的名字,我再也不是十五了,我以後不會再聽你的話,也不會再給你機會傷害我。
”
殷時呼吸逐漸粗重,仿佛明珠的反抗是他決不能容忍的忤逆。
“賤人,果然是賤人,你和她一樣......該死,你們都該死!
”
他仿佛透過明珠看見了另一個讓他恨之入骨的人,低吼一聲就殺了過來,明珠連忙擺好架勢,可下一瞬,一團雪卻迎面撒了過來,視線被遮擋,明珠慌忙側頭,下一瞬短刃就朝她咽喉紮了過來。
她一個下腰匆忙躲過,彎刀一個回旋,血花迸射出來,殷時胳膊被割傷,手裡的短刃當即落了地。
明珠趁機拉開距離,可卻看着殷時身上的血愣了一下。
原來他也不過如此......竟如此輕易,就被她傷了。
這樣的一個廢物,竟然折磨了她們那麼多年。
她心緒複雜,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,殷時也愣了一下,那個最膽小,最聽話的十五,竟然真的敢對他動手......
“以下犯上,是死罪。
”
他哆嗦着撿起了匕首,發瘋一般朝着明珠再次攻了過來,卻在走到半路時猛地頓住,随即仰頭栽了下去。
明珠一愣,警惕地盯着對方看了幾眼,瞧見他身下氤氲出了血迹,這才隐約琢磨過來,他可能是流了太多血,所以身體撐不住了。
“發冠!
”
她顧不上多想,撲過去就要拿發冠,可就在手碰到的瞬間,腹部驟然一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