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蘊從未想過會從殷稷口中聽見這麼可怕又殘忍的話。
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:“你瘋了,我的家人裡有你的至交知己;有你的授業恩師;我娘還親手為你做過衣裳,殷稷,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來?
”
“我為什麼說不出來?
!
”
殷稷失控的嘶吼,可一句過後聲音便低啞了下去,他擡手遮住臉,仍舊有自嘲溢出來:“你們所有人,對我的好哪怕隻有一丁點,都要我十倍百倍的還,蕭家是,謝家是,連我母親都是......我不是說不給,但到底要給多少你們才能滿意?
”
他抓着謝蘊的肩膀:“謝蘊,我把血肉割出來給你們好不好?
”
“不是這樣,不是的......”
“就當你不是吧......”殷稷閉了閉眼,仿佛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,“你說我欠謝家的,六年前我已經拿命還過了,時至今日,仁至義盡。
”
謝蘊絕望的嗚咽一聲,她想和殷稷解釋當年的事,想告訴他那件事真的不是謝家所為,他想告訴他,她整個謝家從未想過要從他身上得到回報,他們對他的好隻是心疼他。
心疼他生來無父年幼喪母;心疼他孤苦一人長大;更心疼他連句話都無人可說......
可她有那麼多話想說,卻找不到一條證據能證明。
無力席卷全身,謝蘊擡手捂住臉頰,許久許久之後才再次看向殷稷:“我現在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了吧?
”
殷稷木然地應了一聲,他騙了自己太久了,已經騙不下去了。
“謝蘊,因果循環,”他站起來,晃晃悠悠往外走,“這興許是你的報應。
”
他擡手去開門,已經不想再和謝蘊說任何一個字了。
“稷郎。
”
身後卻陡然響起謝蘊的聲音。
殷稷開門的手瞬間凝在了半空,稷郎......真是恍如隔世。
他以為自己和謝蘊都忘了那兩個字了,可在聽見的一瞬間,腦海裡浮現出來的,卻是謝蘊第一次喊出口時那含羞帶怯,面若桃花的模樣。
那當真是人間絕美。
可時隔六年再次聽見,卻隻剩了嘲諷。
“謝蘊,沒用的,我不會放過他們,絕對不會。
”
謝蘊似乎已經平靜了下去,她似哭還笑般歎息一聲:“我隻是想讓你再回一次頭,我還沒有看夠你。
”
明明滿心都是憤怒和仇恨,可殷稷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拒絕,他何嘗看夠了謝蘊呢......
他轉過身去,一點寒光卻映入眼簾,謝蘊手裡正握着一把鋒利的刀片。
短暫的怔愣過後他控制不住地笑出來,聲音卻宛如悲鳴:“怎麼?
我不肯放過他們,你便要再殺我一次?
”
他摁着心口,明明那裡疼得人說話都沒力氣,他卻越笑越癫狂:“你想刺我哪裡?
人身上的這些要害,你想紮哪裡?
要不要我給你找個位置?
”
他沒有躲,反而更往前一步,他今天就看看謝蘊能不能真的下得去手,是不是真的能為了謝家而親自動手殺了他。
“就在心口這裡可好,當年這傷沒能殺死我,現在再補上那一下如何?
”
謝蘊卻沒有動,她隻是跟着笑了起來,卻是笑着笑着眼角就有了水光:“稷郎,我一直以為有些話是可以說清楚的,可現在才知道,真的會百口莫辯。
”
她沒握着刀片的手隔空摹繪了一下殷稷的臉,神情一點點淡了下去:“我解釋不清楚,但還是希望你能明白,縱然世人心思駁雜,可總有人不曾圖過回報。
”
“謝家的舊賬你放不下就不要逼自己了,就當我真的做過吧,我今天就都還給你。
”
殷稷一愣,不祥的預感翻湧上來:“你要幹什麼?
”
鋒利的刀片已經被謝蘊對準了心口,“可他們真的是無辜的,放過他們吧。
”
殷稷下意識靠近,卻又被謝蘊驟然逼近心口的刀刃逼退。
他看着謝蘊,終于明白過來這是一場威脅,他止不住的顫抖,語不成調:“你拿這種事來要挾我......你拿你的命來要挾我!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