盒子被打開,那張熟悉的臉出現在眼前,殷稷慢慢坐直了身體,死死盯着那顆灰白的頭顱,先前就知道人死了,可直到這一刻,他才有真實感。
隻是那股延續了十年的仇恨卻并沒有因此散去,反倒龍卷風一般糾纏升騰,越演越烈,可那裡頭卻不隻有對殷時的,還有先皇,蕭家......乃至于他的生母,那些臉輪番閃過腦海,連帶着這些年他所遭受的屈辱,算計和利用,都一幕幕被想起......
“皇上?
”
見他遲遲沒有反應,既不動作也不說話,謝濟擔心地開了口,若說這世上誰最能理解殷稷的感受,應當是他了吧,這些年他數不清多少次後悔,連做個夢都是扭斷了殷時的脖子,他真的很想親手殺了那個人,隻是謝蘊和明珠沒給他這個機會。
他雖心有憋屈,可畢竟在戰場上厮殺過,一腔戾氣已經洩了個七七八八,可殷稷不一樣,他險死還生,又沒能得到機會手刃仇敵,若是極怒之下失态......
所以他剛才已經靠近了兩步,随時準備着安撫。
殷稷側頭看了過來,眼底的确是波瀾疊起,可很快,那股情緒又被他壓了下去,他的确是恨殷時恨得要死,但更看重眼下自己所擁有的。
就讓這些事情到此為止吧,他或許無法忘記,但也不會再提起,他要讓這些人随着那些記憶一起,被深埋心底,直到腐爛發臭。
“朕聽說,賊首在豐州犯下惡性,民情激憤,可有此事?
”
見他冷靜下來,謝濟心裡一松,連忙開口應了一聲:“是,方才頭顱進城時,百姓還險些失控,他的屍身處置,怕是要十分謹慎。
”
真正為難的,是殷時姓殷,若是太過不體面,怕是宗親會鬧事。
“既行罪于民,自當贖罪于民,”殷稷淡淡開口,“将他燒了吧,骨灰就抹在這豐州新修的城牆之上,以他之軀,戍大周城防。
”
衆将領對視一眼,都有些驚訝,皇家血脈可以這般處置嗎?
謝濟忍不住要提醒:“宗親......”
“無妨,”殷稷擡了擡手,眼底都是涼意,“朕也想知道,是否還有人憐惜逆賊。
”
聽他如此說,衆人知道這是聖心已定,紛紛躬身應聲,高呼聖明。
殷稷看了眼窦兢,起身站了起來。
他畢竟剛解了毒,謝濟還擔心他站不穩,做好了準備去扶,卻不想他竟十分穩當,幾步就到了窦兢面前:“這次辛苦你,也委屈你了。
”
窦兢單膝跪地:“為大局故,臣不敢言委屈。
”
殷稷将他扶起來,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胳膊,“這次,朕會給你一番大禮。
”
窦兢仿佛意識到了什麼,眼底露出明顯的期待來,卻沒有多問,等蔡添喜宣了犒賞三軍的聖旨便随同衆人一起退了下去。
謝濟卻沒走,趁着沒人,他想提一提楚鎮的身後事,可剛開口,謝蘊就端着藥走了進來,這也沒什麼,謝蘊沒什麼聽不得的,可剛才還健步如飛的殷稷,在瞧見謝蘊進來的時候,忽然就一臉病弱地歪回了羅漢床上,還十分有力地踹了他一腳:“出去。
”
謝濟:“.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