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心裡猶豫不定,冷不丁上面的人咳了一聲,他被唬得渾身一抖,險些跪下去。
殷稷垂眼看過來:“做虧心事了?
”
蔡添喜讪讪搖頭:“是皇上天威浩蕩,奴才一時沒撐住。
”
殷稷又哂了一聲,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,便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了奏折上,他其實無所謂蔡添喜坦白不坦白,他現在缺人用,新設的清明司各處人手都已經調齊,這兩日就能去新衙門赴任了,司正的人選也該挑明了。
可他之前也說過了,不能找和四大世家有牽扯的人,這個人隻能是他的身邊人。
他這些年也的确是有幾個可信的陪讀和随從,可他們資曆不足,陪讀被他放出去曆練了,随從都扔進了禁軍,如今是宮門統領的位置,不能輕動。
所以,其實從一開始他就是打得德春的主意,先前讓他辦秀秀的案子也是個試探。
他做得果然不錯,幾個時辰就問得清清楚楚,不愧是刑部出身的人。
先帝時期發生了不少冤假錯案,尤其是皇子奪位期間,半數朝臣都被牽連,那也是一場針對非世家出身官員的血洗,前刑部侍郎薛甯一脈,就是這麼沒的。
作為外室子,德春逃過一劫,他的家人足夠聰明,知道在外頭逃不過世家的眼線,索性将人送進了宮,就算斷了根也比丢了命好。
蔡添喜這糊塗蛋,挑徒弟時千挑萬選,末了選了這麼一個燙手山芋。
可明知道德春是麻煩,他也沒把人攆出去,更沒向世家揭發為自己換個前程,見慣人心險惡,還能保留一份赤誠,這才是殷稷敢把他放在身邊的根本原因。
隻是現在要看對方有沒有悟透了。
他端起茶盞啜了一口,還不等咽下去,蔡添喜就“噗通”一聲跪了下去:“皇上,奴才有罪。
”
殷稷眉梢微微一挑,眼底閃過滿意,一開口語氣卻仍舊不鹹不淡:“哦?
你有什麼罪?
”
蔡添喜視死如歸地看了過來:“回皇上,奴才當初眼拙,以為挑了個老實本分的徒弟,後來才知道他其實是罪人之後,可是......”
他“砰砰砰”開始磕頭:“可是他是個外室子,薛家的光一點沒沾到,這滅門的罪也不能就這麼落在他頭上,奴才于心不忍這才把人留了下來,皇上要是想降罪奴才不敢求饒,可求皇上看在奴才這些年伺候得盡心盡力的份上,饒那孩子一命,他是真的沒有别的心思。
”
話一說完,他就伏在地上,等待殷稷的處置。
殷稷卻遲遲沒開口。
等待本就難捱,這樣的安靜讓他越發度日如年,他見過先帝處置奴才,稍有不順心就會杖殺,殷稷雖然性子仁善些,可畢竟也是皇帝,發現了這種事恐怕不會輕饒了他。
可他年紀大了,死也就死了,可德春那孩子才十八,太可惜了。
“皇上......”
他忍不住又想為德春求情,一封诏書卻被扔到了他面前,殷稷語氣涼涼道:“辦得好清明司的差事,朕就饒你們一命,辦不好,兩顆腦袋一起摘。
”
蔡添喜一愣,抖着手撿起那封诏書,見上面清楚明白的寫着“薛京”兩個字,他心裡頓時一陣後怕,皇帝果然什麼都知道,還好,還好他沒有存着僥幸心裡繼續隐瞞,賭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