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眼神落在身上,強勢又鋒利,謝蘊這才明白過來,殷稷不是在詢問她的意見,而是已經打定了主意。
她快步走到門邊拉開了幽微殿的大門,鐘白正候在門口,看見她時神情頗有些複雜。
謝蘊卻懶得理會,一把便将他推開了,她目光掃過人群,卻是沒能瞧見該在的人。
她轉身看向殷稷:“我可以讓他們診脈,但我要張唯賢也來,别人可能看不出來,他一定可以。
”
殷稷沒有拒絕:“可以,廖扶傷也會過來。
”
“他就不必了,”謝蘊開口拒絕,“他也是庸醫一個。
”
殷稷神情越發晦澀,廖扶傷的醫術他是知道的,在整個太醫院裡都算是拔尖的,這樣的人在謝蘊眼裡竟然都算是庸醫。
“那就如你所願......去找張唯賢。
”
話音落下,他擡腳進了偏殿,一聲傳召飄了出來:“都進來吧。
”
可謝蘊仍舊站在門口,太醫們進不得門,隻能巴巴地等着。
謝蘊不知在想什麼,呆站許久才擡腳進了屋子,太醫湊過來診脈時她擡手撸起了袖子,看似配合,可卻隻露出了一點點手腕。
太醫有些為難:“姑姑,可否再往前一些。
”
謝蘊抓緊了袖口,隻當是沒聽見,太醫無奈地歎了口氣,隻能搭了張帕子,湊合着診脈,卻隻覺脈搏平穩有力,雖然有氣虛血弱之症,卻因為謝蘊是女子,他便沒多想。
“回皇上,姑姑身體康健,并無大礙。
”
不等殷稷開口,謝蘊先憤而起身:“庸醫,我都說了我身中奇毒,你卻非要說我無事,你誠心要來冤枉我的是嗎?
”
太醫沒想到自己報了喜還能落埋怨,一時有些無措,正要為自己辯解兩句就見殷稷擺了擺手:“下去吧,下一個。
”
謝蘊捂住手腕不肯再給他們看:“我說過了,他們都是庸醫,什麼都看不出來,隻會冤枉我。
”
殷稷狠狠掐了掐眉心:“若你當真有事,這麼多人總不會沒有一個人能察覺,但凡有一個人說不對,朕就信你,就允你留着那竈台。
”
謝蘊很明顯陷入了掙紮,她又掃過一群太醫,最終還是點了點頭:“這是你說的。
”
她終于松開了手,由着太醫一個個上前診脈,有了前車之鑒,太醫們越發謹慎,診完了脈也沒言語,反倒湊到一起商量了起來,眼見他們讨論的激烈,謝蘊不自覺坐直了身體:“這般商量,可是發現了不對?
”
殷稷也不自覺摳住了扶手,心情卻遠比謝蘊複雜得多,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盼着他們診出些什麼來。
“如何?
”
太醫們這才上前回話:“回皇上,臣等仔細商讨過,謝蘊姑姑的确并無大礙。
”
殷稷松了口氣,謝蘊的臉色卻徹底變了,她抓起脈枕狠狠朝太醫砸了過去:“你們商量好了來耍我是嗎?
難道你們就沒看出來我有血虛之症嗎?
”
太醫小聲辯解:“可姑姑是女子,女子因葵水之顧,這般脈象屬實正常。
”
“還敢胡言?
如何能一樣?
你們......”
“夠了!
”殷稷眼看着她發作,心神俱疲,“謝蘊,你到底是真的想醫治還是想生亂?
”
謝蘊動作一頓,仿佛被這句話刺了一下,她轉身看向殷稷:“我生亂?
我為何要生亂?
”
殷稷垂下眼睛,是啊,你為何要生亂......
“讓太醫都看完吧,說不定真的有人能看出來。
”
殷稷沉默片刻,還是沒能質問出口,他不隻是在給謝蘊機會,也是在給他自己機會。
他不想對這個人徹徹底底地失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