衆人在千門關住了一宿便再次起程。
雖然按照原本的想法,是想在千門關過年的,可既然謝濟已經交了北地的兵權,殷稷也已經拟好了召他入京的聖旨,那合家團聚也就不急在這一時。
殷稷親征大捷,這種時候還是回朝穩固社稷更重要。
可即便如此,謝家父母仍舊舍不得,一路跟着銮駕,那架勢像是要現在就打算進京一樣,謝濟連拖帶拽才将人攔在了下一座城池入口。
謝蘊也因為這份離别有些難受,蔫蔫得打不起精神來。
殷稷想哄她高興,卻不得其法,索性半路上帶着幾個人,拉着謝蘊出去騎了馬,還繞到了附近的城池裡逛了一圈。
瞧見街上那樣子别緻的東西,謝蘊的心神這才稍微被拉回來了一些。
“這個瞧着不錯......帶回去給秀秀吧。
”
兩人換了尋常衣裳,沿着大街慢慢地走,進了千門關,氣候便不再似之前那嚴寒,路上的人也多了起來,謝蘊将一盒子形色各異的石頭拿起來塞進了殷稷懷裡,又掃到了隔壁攤子的木雕,上頭一個壽星雕的栩栩如生:“這個正适合安康。
”
她也不問價格,拿起來就往殷稷懷裡塞。
殷稷一邊艱難地穩住懷裡的亂七八糟,一邊示意玉春掏錢。
玉春費力仰起頭:“十三爺,奴才沒手了,您給掏一下吧。
”
殷稷回頭看他,這才瞧見他身上大包小包都挂滿了,懷裡也疊滿了盒子,從肚子一路頂到了下巴,讓他連低頭都做不到。
殷稷歎了口氣,失策了,他忘了謝蘊治病三年,大概已經很久很久都沒出來買過東西了,這冷不丁來一遭,肯定收不住手的。
他費力地騰出一隻手來,從玉春身上掏了錢袋子出來結了賬。
眼見謝蘊又在一家書畫坊看棋盤,連忙追了過去:“阿蘊,宮裡......咳,我哪裡還有幾套上好的棋盤,這個就不用買了吧?
”
“這是給老夫人的,儒林講究一個孝字,這般不花幾個錢便能赢得好名聲的買賣,怎麼能不做呢?
”
她将棋盤拿了起來,上下看了殷稷一眼,見他身上沒地方放了,索性系了根繩,挂在了他背上。
殷稷哭笑不得,眼見謝蘊還沒有罷休的架勢,連忙在路旁的車馬行裡租了輛馬車,主仆兩人将東西放上去,都松了口氣。
“還是您英明。
”
玉春擦了把額頭的汗,靠在車轅上喘氣,随手掂量了一下錢袋子,“奴才找地方去兌點碎銀子吧,好像隻剩金葉子了。
”
“不用了,她應該也差不多了。
”
殷稷瞥了眼車上的東西,雖然謝蘊買得多,可樁樁件件都有用,她從來也不是鋪張浪費的性子。
如同殷稷所說,不多時謝蘊就抱着幾方硯台走了過來:“撷芳殿的幾位也夠了,沒什麼要買的了。
”
玉春掃了一眼銀子,果然是夠的。
民間的東西大都物美價廉,雖然不太符合皇家的身份,可若是說一句皇帝親自挑的,誰敢瞧不上呢?
這份纡尊降貴的重視,足以抵上一切價值。
“不着急,先歇一歇再回去,瞧瞧你滿頭都是汗。
”
他擦了擦謝蘊的額頭,随手指了指路旁的茶樓:“咱們也許久沒在外頭用過飯了,就這裡吧。
”
謝蘊想起年少時候,他們隔着茶樓偷偷見面的事情來,雖然如今年歲大了,可想起那時候的歡喜,心裡仍舊止不住的悸動。
“好。
”
她擡腳進了茶樓,正要找小二要一間雅間,就聽見耳邊“啪”的一聲響,她側頭看過去,就見說書先生用力拍了下撫尺,正色道:“上回說道,皇上禦駕親征,身受重傷,忽然天降神女,為他帶來神藥,你們可知這神女是誰?
”
謝蘊:“?
?
?
”
殷稷是在戰場上受過傷,可哪裡來的神女?
雖說殷稷不忌諱民間百姓議論他,可到了這種杜撰故事,拿來說書的程度,還是有些過分了吧?
她有些猶豫要不要換個茶樓,就聽那說書先生再次開口:“正是十一年前慧眼識人,一眼相中皇上為婿的謝家大小姐。
”
謝蘊:“......”
這怎麼還有她的事?
“......當年為救皇上,這謝大小姐不幸身死,皇上雖然有不少紅顔知己,可這些年對她一直念念不忘......”
說書先生又絮絮叨叨說了不少,謝蘊起初還十分茫然,可後面聽着聽着就回過味來了,感情這故事是殷稷故意讓人傳播的,死而複生的确是不好解釋,可若是編了故事,真真假假地傳頌起來,接受度便高了。
可他什麼時候編的故事?
她竟半分都未察覺。
“你别胡說,皇上哪來的紅顔知己?
”
殷稷的聲音忽然傳過來,打斷了謝蘊的思緒,也打斷了說書先生的慷慨激昂。
她擡眼看過去,就見殷稷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了,正堵在說書先生桌子前指責他,滿臉都是不痛快,“你說書就說書,怎麼還胡編亂造呢?
”
說書先生也不高興了:“你這後生說誰胡編呢?
那可是皇上,肯定會有紅顔知己的。
”
茶客們正聽到興頭上被打斷了,紛紛不滿地開始吆喝:“你誰啊?
趕緊閃開,别打擾我們聽書。
”
“就是就是,快閃開。
”
殷稷氣得臉色漲紅,謝蘊連忙上前将他拉開:“對不住,你們繼續。
”
殷稷憤憤不平:“他們造謠我!
”
謝蘊哭笑不得:“這故事本就是編的,有些許出入也正常。
”
殷稷哼哼了一聲,還是氣得不行,謝蘊連忙拉着他去了雅間,卻沒瞧見門外進來一個婦人,聽着說書人的話,慢慢紅了眼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