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日搶糧素來是蠻部的慣用伎倆,他們不事種植,原本與大周通商,還能用牛羊馬匹換些糧食布匹,可打從楚鎮叛出大周,并在蠻部自立後,通商渠道便被關了,他們的日子也就越發難過。
今年已經襲擾了邊境十數次,奈何他們人數不多,時間也不固定,還都騎着快馬,趕上百姓收糧的時候來,搶了就走,等将士們得到消息趕到的時候,人早就不見了。
眼前這座村子已經銮駕走過的第三個遭殃的地方了,這裡已經隸屬于豐州城,可城内田地有限,所以不少人還是選擇搬出城外開墾生活,也是因此時常遭殃。
鐘青帶人去查看了村落,各處都是一片狼藉,不少百姓家中存糧都被搶走了,許多青壯男子也都受了傷,渾身是血地和家人抱在一處痛哭,哀鳴聲斷斷續續傳過來,聽得人心生悲憫。
殷稷下了地,遠遠看着地上的血色,眼神陰沉。
“逆賊竟如此猖狂。
”
謝蘊也跟着下了車,眼看着周遭的凄慘景象唏噓不已:“這屬國之策訂立之初便是為了阻止蠻部劫掠,可到了先皇時期,楚鎮駐守豐州,私下裡與蠻部暗通款曲,這劫掠之事便再次出現,且越演越烈,隻是為了私利,楚鎮從未上報。
”
她歎了口氣:“弊端太多。
”
“的确如此,待此戰大勝,興許有個人可以一用。
”
謝蘊看過來,眼底都是好奇,殷稷正要開口,一隻鹞子忽然飛了過來,在空中盤旋起來,鐘青一擡手,那鹞子便自高空俯沖而下,落在了他胳膊上。
“皇上,故人有信來。
”
“去看看吧。
”
殷稷拉着謝蘊就要走,可轉身的刹那,一點十分眼熟的布料卻映入眼簾,謝蘊腳步瞬間頓住:“皇上,你先去吧,我再看看。
”
殷稷看了眼周圍,見守衛密密麻麻,這才放心,卻還是叮囑了一句:“别走遠。
”
“好。
”
等殷稷一走,她快步走到了路邊,将那點布料撿了起來,指尖卻是一緊,那布料上頭染了血......而好巧不巧的,唐停背的包袱就是這個花樣的料子。
她遇見這群蠻部的悍匪了?
可是血是哪裡來的?
她受傷了嗎?
還是說這布料相同隻是湊巧?
她臉色蒼白,本就不安甯的心越發緊繃起來。
“阿蘊?
該起程了......”謝濟找了過來,一見謝蘊眉心就是一皺,“你怎麼了?
臉色有些不好看。
”
謝蘊将那點布料收進袖子裡,開戰在即,謝濟不能離開,更不能分神,這件事不能告訴他。
“沒事,剛才絆了一跤。
”
“磕到哪了?
你這身體小心些啊。
”
謝濟緊張起來,拉着她上看下看,沒瞧見傷痕才松了口氣:“快回龍辇吧,有事喊我去做。
”
謝蘊應了一聲,心不在焉地上了馬車,殷稷一回來就發現她不對勁:“怎麼了?
”
他摸了下謝蘊眼底的青影:“昨天晚上就沒睡好?
”
他似是想到了什麼,眼神陰鸷下去,是不是因為離齊王越來越近,才讓謝蘊這般失态?
當年的事究竟有什麼内情......
他知道謝蘊不願意說,沒有貿然開口,隻将人攏進懷裡,無聲地安撫。
謝蘊卻擡頭看過來:“蠻部應該有清明司的人吧?
可能借我兩個?
”
殷稷蹙眉:“什麼叫借?
大周的一切都是你的。
”
謝蘊知道他這話說得真心,可分寸這種事還是要有的,動用朝廷的人,若是招呼都不打一聲,說不得會造成不必要的誤會。
“總之給我兩個人,我有用處。
”
“好,”殷稷答應得痛快,“清明司跟着的誰?
”
“回皇上,”蔡添喜連忙開口,“是副使鄭寅。
”
清明司一司正,三副使,薛京在滇南沒了音信後,在他身邊聽差的就變成了副使,隻是殷稷不大習慣旁人,所以來往消息大都是蔡添喜在傳達。
“傳過來。
”
蔡添喜應了一聲,不多時便将人帶上了龍辇,殷稷看向謝蘊:“你要他做什麼,吩咐就......”
話音未落,地面忽然顫動起來,這動靜不同尋常,先前又有山崩的前車之鑒,殷稷一把抓住謝蘊的手,警惕地看向窗外:“怎麼回事?
”
鐘青催馬過來:“皇上,逆賊攻城了!
”
他們還沒到豐州就聽見了動靜,可見這次攻城聲勢浩大,還選在了這個時候......
殷稷總算知道為什麼一路上會遇見那麼多被劫掠過的村莊了,原來是殷時給他的“見面禮”。
他冷笑一聲,好啊,既然這般迫不及待,那他就去會一會。
“來人,取盔甲來。
”
鐘青連忙阻攔:“不可,對方此舉說不得就是要引皇上您出去,君子不立危牆,您還是不要涉險......”
“别啰嗦。
”
殷稷打斷了他,殷時鬧出這麼大動靜來,那前面攻城的必然也是他,鐘青說的不無道理,對方的确有可能是要引他出去,但沒關系,殷時不可能是他的對手。
這一仗他不光要去,還要赢。
他回頭看向謝蘊,不知道這次運氣夠不夠好,能讓他直接把殷時的頭顱帶回來。
謝蘊看出了他眼底的戰意,她素來在人前維護他的顔面,見他心意已決自然不會阻攔,親手為他換了衣裳,系好盔甲,指腹又拂過他領口的胖老虎:“小心些,我等你回來。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