許是知道殷稷這次回蘭陵不欲聲張,蕭家門口安安靜靜的,直到馬車進了大門,眼前情形才陡然一變。
蕭家下人齊齊穿着青色衣衫,按着男女分列兩側,一路蜿蜒仿佛引路一般,一眼看去竟數不清多少人。
馬車一來她們便安靜地跪了下去,次第之間竟頗有些聲勢浩大之感,然而這麼多人,卻是一絲異響都不聞,安靜的仿佛都不是活人。
若非車窗一直開着,謝蘊都不知道外頭是這幅情形。
謝家曾經也是世家,家中下人長工也是不計其數,卻從未出現過這種場面,這蕭家果真是規矩森嚴,在這方面,謝家倒是輸了。
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也做過下人的緣故,眼下看着這些人這麼好的規矩,心口竟頗有些不舒服,連掌心都隐隐疼了起來。
但凡規矩嚴苛的人家,責罰都是要更嚴苛的。
殷稷仿佛有所察覺,忽然将她兩隻手都抓了起來,謝蘊靜默片刻,輕輕推開了他的手。
殷稷似是還要來抓,蕭赦卻開了口:“蕭家還是皇上離京前的樣子,皇上可要到處走走?
”
殷稷哪還有心思,他知道蕭家不招人待見,隻是他對蕭太傅畢竟還是有幾分感激的,蕭家他曾經寄居的那座小院子裡也有些不曾帶走的私物,所以他才會松口跟着回來一趟。
卻不想一進門看見的就是這種情形,的确是讓人不舒服。
他臉色淡了些:“不必了,有件事倒是想要請教太傅,朕欲廢除淩遲,車裂,腰斬等酷刑,太傅以為如何?
”
以國論家,蕭赦浸淫朝堂多年,一耳朵就聽明白了他的意思,眼底暗光一閃,随即就笑開:“皇上仁德,自您登基後天下一片太平盛世,國泰方才有民安,民既安又何須酷刑震懾?
臣以為,可。
”
殷稷目光再次掃過外頭,立在兩側的下人仍舊看不見盡頭,但按照蕭家的規矩,大約是要一直到二門口的,而蕭家的主子們應該也是在那裡候着。
“太傅能這麼說,朕心甚慰。
”
“是皇上聖明,臣替天下百姓謝恩。
”
蕭赦說着忽然左右看了看,然後壓低了聲音做賊似的道:“不瞞皇上說,臣也一直想改一改家中的規矩,隻是上頭頂着祖宗家法,一提出來就要被宗族反對,若是皇上改國法在先,臣效仿在後,想來能事半功倍。
”
這才是那個寬容慈和的蕭太傅,蕭家的規矩嚴苛是數代累積而來,的确怪不得他。
殷稷冷淡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些,稱贊了蕭赦幾句才小心翼翼地再次去抓謝蘊的手,對方這次沒躲開,他不由松了口氣,知道自己此舉讨了她歡心,連忙讨好的去揉捏她的手指。
但沒揉兩下馬車就停了,蕭家的二門到了。
謝蘊當即便抽開手下了馬車,當着蕭赦的面殷稷也不好追上去,隻得耐着性子坐到了最後。
如同他所猜測的,蕭家的主子們果然在二門前候着,以蕭夫人和蕭寶寶長兄蕭定為首,一見他露面,便帶領衆人烏壓壓跪了下去:“臣婦/臣等恭迎聖駕。
”
殷稷擡了擡手,神情淡淡:“都免禮吧。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