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是說不想去嗎?
”
謝蘊擡手敲了敲車窗,裡頭的人似是吃了一驚,身體猛地一彈,随即“咚”的一聲撞到了車頂。
這聲音聽得謝蘊都疼了起來,心裡略有些懊惱,明知道井若雲膽小,剛才該提前出聲才對:“你沒事吧?
”
井若雲眼淚汪汪的捂着頭頂朝她搖頭,謝蘊很是過意不去,擡手想摸一下,對方卻躲開了:“沒事的,付姑娘不用在意。
”
謝蘊動作一頓,也不好再勉強:“那待會我找點藥給你塗一塗。
”
“不用不用,”井若雲連忙搖頭,“一點小傷,不用藥也能自己好。
”
察覺到了那淡淡的排斥,謝蘊往後退了一步:“那你用的時候再去找我。
”
井若雲這次點了點頭,謝蘊轉身就走,可猶豫片刻還是又回了頭,将地址遞給了她:“你若是不想去,可以在這裡暫住,不必勉強自己。
”
井若雲微微一顫,擡頭朝她看過來,目光很複雜,可不等謝蘊看清楚她的神情她就再次低下了頭。
“沒有不想去,隻是不大喜歡馬車,謝謝你。
”
她再次擡起頭,臉上已經隻剩了笑。
謝蘊自诩細緻入微,可這一刻卻完全分不清楚井若雲的話是真是假,隻好不再多言:“那我讓人送些薄荷膏來,若是坐車難受,可以在太陽穴塗一些,先告辭了。
”
井若雲也沒留她,隻再次道了謝,可謝蘊走出去很遠的時候,還看見她在看自己。
她前兩天就有心事的樣子,現在看起來好像心事更重了......難道和自己有關?
謝蘊有些摸不着頭腦,可随行家眷的車馬正陸陸續續趕過來,她也沒了心思再理會旁的,隻找出藥膏來讓人給井若雲送了過去。
時間一點點過去,等太陽升上正空時,一陣幽長的号角聲響起,殷稷那邊準備啟程了。
龍旗迎着風獵獵作響,龍旗下三千精兵垂手而立,身姿筆挺,殺氣凜凜,宛如一柄柄即将出鞘的寶劍,唬得周遭百姓大氣不敢出一聲。
這些是當年京北營叛變後重新抽調各方精銳組建的,出身皆與當年的京都司和禁軍有關,校尉都尉也是當年死戰後幸存的禁軍,這是一支完全忠誠于殷稷的隊伍,也是一支等待報仇已久的隊伍,此時眼見君王策馬而來,衆人齊刷刷單膝跪地,砰的一聲巨響,地面都為之震顫。
“武興!
”
震耳欲聾的聲音驚得百姓深深低下頭。
殷稷勒住缰繩,一身盔甲映着陽光,貴氣凜然,他居高臨下看着面前的精銳,心裡有萬丈豪情升騰:“諸君,當年逆賊因一己之私,發動内亂,毀我京都禁軍數以萬計同胞性命,今天朕就帶你們親自去把這筆賬讨回來!
”
“血債血償!
”
精兵齊聲怒吼,許是殺氣太重,頭頂原本透亮的天竟逐漸被烏雲遮擋,百姓們紛紛縮成一團,緊張的看着頭頂。
殷稷毫不理會,一聲怒吼響徹雲霄:“祭旗!
”
先前朝堂上那些被徐功參奏叛國的朝臣被五花大綁拉了出來,壓着跪在城門口,刀鋒高高舉起,泛着寒光落下,鮮血飛濺,頭顱滾落。
“武興!
”
将士們似是被鮮血點燃,再次高喊一聲,殷稷舉起手中天子劍,聲如雷霆:“出征!
”
烏壓壓的将士隊伍立刻分列兩側,露出一條暢通無阻的路來,他一抖缰繩,策馬徑直往前,身後朝臣紛紛俯身:“恭送聖駕!
”
祁硯策馬跟上,路過那些身首分離的屍體時,面露唏噓,最後卻隻是閉了下眼睛,這場伐蠻既然無可避免,那後方的嚴苛就是對前方将士的負責。
雖然對皇帝仍舊諸多不滿,但這件事上,他沒有做錯。
浩浩蕩蕩的隊伍一路往前,在城外十裡的時候,家眷的馬車們追了上來。
殷稷一眼就從隊伍裡找到了謝蘊的馬車,剛才的威風凜凜頓時不見了影子,撥轉馬頭就想回去,卻被祁硯擋住了去路:“皇上,這麼多人看着,請自重。
”
殷稷眯起眼睛:“朕沒記錯的話,你也帶了家眷吧?
”
祁硯不僅沒有被威脅到,甚至還輕蔑地笑了一聲:“皇上隻管放心,臣絕不會那般孟浪。
”
說誰孟浪呢?
殷稷被擠兌的十分不痛快,可回想自己的所作所為,又沒什麼底氣反駁,何況這才剛出城,他若是現在就去找謝蘊也的确有些說不過去。
他隻能哼了一聲,喊了鐘青過來:“去傳句話,說車廂暗格裡備了蜜餞果子,若是她颠簸的難受就吃些壓一壓。
”
鐘青連忙去了,殷稷的目光就巴巴的跟着他看向了謝蘊的馬車。
但沒多久祁硯就又擋住了他的目光,殷稷心裡憋了口氣,這小子一定是在報複自己當初不讓他看謝蘊的事。
他磨着牙扭開了頭,祁硯卻又追了過來,躬身一禮:“臣有件事想請皇上恩準。
”
“不準。
”
祁硯一噎,臉色瞬間鐵青,皇帝怎麼一天天的就知道陰陽怪氣?
可他還是咽下了這口氣:“事關付姑娘的安危,皇上當真不準?
”
殷稷這才正眼看了過來,不情不願道:“說吧。
”
“先前陳立曾透露過,齊王對謝姑娘十分痛恨,怕是會對她再下毒手,讓阿雲跟着,付姑娘能多些安穩。
”
殷稷神情古怪起來:“你帶她來,是為了這個?
她知道嗎?
”
祁硯目光閃了閃,微微側開了頭:“為保人心不生怨恨,有些話還是不說的好。
”
殷稷沒言語,片刻後才笑起來:“祁卿,你比朕還不是東西啊。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