殷稷還沒進禦書房,就聽見了老安王的哭嚎聲。
明明是須發皆白的老者,卻無一絲該有的從容體面,坐在地上撒潑打滾,秦适看不過去勸了兩句,他卻充耳不聞,吵鬧着要殷稷為他安王府做主。
昨夜他帶着府兵護院去玄武門鬧事,本想給自家兒子鎮鎮場子,卻沒想到宮裡發生了混亂,玄武門也跟着追捕刺客,混亂中他那第二子的腿竟被生生踩斷了。
好好的兒子成了殘廢,這他如何能忍?
天一亮就讓人擡着兒子進宮來告狀了。
玄武門統領站在門邊,被老安王罵得臉色鐵青。
自前陣子蕭窦兩家出事的時候起,他就知道自己會被皇帝盯上,這兩天一直在抓緊時間清理自己和兩家來往的痕迹,試圖撐過去這一關,卻沒想到這狗皇帝連查都懶得查,直接将老安王這樣的老潑皮扔到了他玄武門。
如今事情變成這樣,他就是說破嘴皮子也脫不了關系,眼看着殷稷進來,他俯身等着皇帝的宣判,果然是革職查辦。
可這禁軍統領的位置也沒落在安王府頭上,殷稷以安王二子需要修養為借口,命禦前禁軍左校尉暫代玄武門統領之職,說的是等人好了即刻移交,可到時候是什麼情形就要另說了。
但老安王并沒有想到這一層,他自大慣了,笃定自己想要的就一定會是他的,得了殷稷的話,心滿意足地擡着人走了。
等幾人都不見了影子,禦書房裡的氣氛才逐漸沉凝起來。
殷稷輕輕敲了下桌子:“在座各位都是我大周肱股之臣,諸多内情想必你們也已經知道了,今日午時的斬首是我們止幹戈的唯一機會,若不能抓住,便隻有内亂一條路。
”
衆人雖然都沒言語,臉色卻越發肅殺。
“各位可有萬全之策?
”
大理寺少卿裴延斟酌着開口:“臣請大理寺同刑部一同監斬,刑部之威嚴,會同大理寺之缜密,或可多幾分保障。
”
“你們那點人管什麼用?
”兵部侍郎周堯搖了搖頭,“要臣說,這事已經攤在面上了,索性光明正大地來,命京都司将刑場團團圍住,來一個就殺一個,來兩個就殺一雙。
”
兵部尚書兩年前病故,殷稷一直壓着未曾任命新人,直到周堯爬上侍郎之位,才交由他暫代兵部事宜。
“周侍郎說得不無道理,隻是倘若如此陣仗,對方不敢來了呢?
”
祁硯開口,人心這種東西,是要靠人挑撥的,明知可為而不為,才會生出嫌隙來,若是将所有敵意都擺在明面上,那相當于是替對方做了決斷。
衆人你來我往争論不休,秦适卻始終一言不發,殷稷擡眼看了過去:“秦卿,你怎麼說?
”
秦适面露難色,沉吟片刻才開口:“皇上,當真會有人來劫法場嗎?
若是誤會一場該如何?
”
其餘人面面相觑,秦适這話何意?
在懷疑皇帝不成?
周堯有些不滿,正要開口卻見殷稷擡了下手,他隻得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。
“秦卿,”殷稷仍舊平和,“你德高望重,就代朕去觀心,親自看一看吧。
”
秦适猶豫片刻答應下來。
衆人一番商議,最終決定由京都司挑選好手扮作大理寺與刑部守衛,将犯人嚴密看守,其餘人則化作百姓裝扮,散入人群,以備不時之需。
眼看衆人再無異議,殷稷才再次開口:“為保萬全,朕會再遣一百弓箭手,居高處策應,三百力士暗中埋伏,皆歸秦卿調度。
”
秦适下意識拒絕:“京都司足有兩千人,足夠了......”
“有備無患,”殷稷打斷了秦适的話,他起身看着衆人,“切記,蕭敕身後還有靖安侯,絕不可掉以輕心。
”
衆人紛紛應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