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水沒能打擾年宴的興緻,混亂的隻是宮内四處巡邏的禁軍。
而這座皇城的主人,此時仍舊身處熱鬧之中。
興許是察覺到了這場平靜之下的暗潮洶湧,不管身懷六甲的王惜奴,還是前陣子剛死了弟弟的太後,都沒有缺席年宴。
歌舞聲隔着重重宮牆傳了過來,謝蘊被兩個宮人緊緊攙扶着胳膊,混在一衆長年殿宮人中,低頭出了幽微殿。
年節底下本就容易讓人放松,再加上窦安康最近常來,兩個内侍也就沒多想,更不會有心思去數一數來了多少人,又走了多少。
故而直到謝蘊被送出了二宮門,上了一輛早就候在那裡的馬車,宮内仍舊風平浪靜。
“姐姐,宮外會有我的奶哥哥接應,他是我的親信,你大可信他......一路保重。
”
謝蘊看不清窦安康現在的樣子,隻能緊緊抓住了她的手:“安康,對不起。
”
終究是她自私了,明知道會連累窦安康,還是選擇了離開這裡。
“這個你拿着,如果我沒能回來,你替我還給殷稷。
”
她将一個小盒子遞過去,窦安康有印象,第一次發現謝蘊不對勁時,她就是在找這個盒子。
“看見這東西,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太為難你。
”
窦安康應了一聲,将盒子收了起來,眼見火勢即将平息,她咬了咬牙,吩咐車夫:“走吧,盡快出宮。
”
馬車很快動了起來,明明什麼都看不見,謝蘊還是不自覺從車窗裡探出了頭,她遠遠朝窦安康擺了擺手,心裡說的卻是永别兩個字。
她很清楚,自己大概率是回不來了。
安康,保重;殷稷......保重。
殷稷猝然擡頭,一聲悠長的鐘鳴響起,子時到了。
歌舞停歇,衆人紛紛起身祝禱:“臣妾等恭祝皇上太後新春之喜。
”
殷稷也舉起酒杯,遙祝衆人:“諸位同喜。
”
話音落下他目光一轉,遙遙看向幽微殿方向,謝蘊,新春安康。
他仰頭,一飲而盡。
衆人紛紛陪同,這酒喝完家宴便到了尾聲,太後先以身體乏累為由回了長信宮,殷稷便順勢遣散了衆人。
王惜奴和蕭寶寶似是想留下來的,但殷稷态度堅決,兩人隻得退下。
不多時偌大一個宴雲台便隻剩了他一個人,在一片空曠寂寥裡,外頭的煙花聲越發清晰,他靠在椅子上慢慢給自己倒了杯酒,側着頭看着天空斑斓的色彩,卻許久都沒能喝進去。
不多時外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,薛京推門走了進來:“臣參見皇上。
”
殷稷這才回神似地喝了那杯酒,随即一扔酒杯,拎着酒壺往窗前走去:“這時候進宮,看來是得了消息了。
”
薛京神情有些晦澀,似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,殷稷低笑一聲,将本就開着的窗戶開得更大了一些,淩冽的夜風混雜着煙火氣自窗口呼嘯而入,瞬間吹亂了他的頭發。
“你說不出口那就讓朕猜猜吧......”
殷稷歎了一聲,“他們要朕當衆失态,還要挑撥朕和太後的關系,最好的機會就是明天朝拜了吧.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