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人動作都是一頓,謝蘊面露欣喜,連忙直起腰來,雖說來迎駕的隻是謝濟,他們分别也沒有很久,可那日她執意要留在京城,她們兄妹是不歡而散的,而且之後她也沒再得到對方的消息。
她也猜到了對方應當回提前回到千門關,可畢竟沒有确認,現在聽到他就在外頭,一直不安的心這才徹底放下來。
“快下去看看吧。
”
殷稷緩聲開口,一改剛才鬧脾氣的樣子,謝蘊應了一聲,起身下了地,等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車外,殷稷眼睛才驟然一亮,一把抓住了那件狼裘。
哼哼,還是他赢了。
他動作利落地披在了身上,這才擡腳下車。
蔡添喜已經吩咐玉春跟着謝蘊去了,他自己則在龍攆旁候着,見殷稷又是這幅打扮下來,滿臉的一言難盡,糾結許久才顫聲開口:“皇上,待會兒付姑娘看見了,又得教......”
他險險将那兩個字眼給咽了下去,做雖能做,說卻不能說,沒見謝蘊也是把人帶回龍攆才動手的嗎?
皇帝威嚴不容侵犯。
他在心裡默默念了幾遍試圖提醒自己,殷稷卻還是聽懂了,隻是毫不在意,他翻身上馬,一臉的淩然無畏:“朕待會兒不會進龍攆了,大庭廣衆的,她不可能動手,朕根本不怕。
”
話音落下,他撥轉馬頭,昂首挺胸地往前頭去了。
蔡添喜看得目瞪口呆,半晌才吐了一口氣:“能屈能伸,皇上真不是常人。
”
話音落下他才催着驢子追了上去,遠遠就看見了千門關守将都已經下馬候在了路旁,瞧見殷稷過去的時候,衆人齊刷刷俯身見禮。
“謝侯快起。
”
殷稷翻身下馬,彎腰将謝濟扶了起來,看着倒是很禮賢下士。
但謝濟知道他這幅樣子是另有所圖,所以并不受用,沒他這扶着一下自己又不是起不來,所以哪怕皇帝給了他面子,他臉色也沒見半分好看,隻敷衍地說了一句謝恩。
可那話隻說了一半他就僵住了,殷稷這穿的是什麼?
晚秋的天氣,雖然北地苦寒,比京城冷得多,但他們這些人打拳都還是會光着膀子的,殷稷卻已經把自己裹成了一頭熊。
“......皇上龍體有恙?
”
他思來想去也覺得隻有這個解釋合理,說着話還看向了一旁的謝蘊。
謝蘊也看見了,正艱難維持微笑,唇縫裡還能看見咬得死緊的牙,怪不得剛才那麼善解人意,讓她先下來,原來是打的是陽奉陰違的主意。
你可真行。
好在這裡距離侯府不遠,走得快一些應該不至于再次捂出一身汗來。
“兄長不覺得這衣裳眼熟嗎?
皇上是不想辜負母親的一番心意。
”
她一字一頓地解釋,那咬牙切齒的味道聽得殷稷不敢回頭,謝濟也有些頭皮發麻,也顧不得對妹夫的挑剔,連忙開口岔開了話題:“入關吧,知道皇上不喜歡勞民,今日并沒有戒嚴,咱們沿路還能看看這千門關的風土人情。
”
“好好好,甚合朕意。
”
殷稷忙不疊答應,兩人上了馬,賽馬似的一騎絕塵,很快就将隊伍落在了身後,謝蘊毫不意外,深深吸了口氣才翻身上馬,一抖缰繩追了上去。
兩人這一走,鐘青立刻帶了親衛追上,将其餘人留在後面慢慢走。
謝蘊本以為兩人走的那麼快,等自己追上去的時候怎麼都該進府了,卻沒想到剛拐進侯府所在的街道,就看見殷稷騎着馬站在街口,半晌都沒動一下。
她立刻反應過來這是怎麼了,心裡軟了一下,卻是又好氣又好笑。
“不是做了完全準備嗎?
有什麼好怕的?
”
殷稷沒言語,抓着缰繩的手越來越緊。
謝蘊歎息一聲,一把抓住了他的手,拉着他下馬朝侯府走了過去。
謝父謝母已然候在了門前,雖然這兩人曾經站在大周權勢的頂峰,可這一朝回歸布衣,身上卻沒有半分不甘不忿,一派的從容淡然,像是尋常人家的富足恬淡的慈和長輩。
兩人身後還站着一些年輕男女,其中并沒有大姑娘謝英的影子,倒是一人長得高大結實,與千門關守将關培如初一轍,正是那對龍鳳胎中的兒子。
“父親,母親......”
謝蘊低聲開口,謝家人紛紛朝她看了一眼,可聖駕面前卻顧不得回應,衆人俯身便拜。
殷稷一顫,連忙上前一步扶住了謝家父母:“二位莫要如此,朕許兩位見君不拜。
”
二人神情複雜,看他兩眼才順着他的力道站了起來:“草民謝恩。
”
“理應如此。
”
殷稷收回了手,話說得有些幹巴,心裡卻很高興,這兩人肯接受他的恩典,是不是說明他們也沒那麼讨厭他?
他不由摸了下身上的狼裘,側頭朝謝蘊看了過去。
“進去說吧。
”
謝蘊開口,她現在隻想讓殷稷把那狼裘給脫下來。
謝父素來寵溺兒女,聞言當即側身讓開了往裡頭去的路:“皇上請。
”
“伯父請。
”
在外頭是皇帝,進了門就是女婿,殷稷哪裡敢放肆,和謝父站在門口推拒起來,謝蘊見他額角又見了汗,終于忍無可忍:“快給我走!
”
殷稷隻得收了手,繃着臉走到了謝父面前。
謝蘊松了口氣,剛要擡腳跟進去,就被謝母一把抓住了胳膊,她神情嚴肅:“你等等,我有話要和你說。
”
殷稷腳步瞬間頓住,他素來知道在謝家謝母說話比誰都有用,一見她那副緊繃的臉色,身體頓時僵硬起來,謝母對他不滿意?
他心髒一路沉了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