殷稷搖了搖頭:“不試了。
”
“為何?
”
殷稷沉默下去,他看着那些形形色色的面孔,實在想不出可以拿這些人的命去換自己命的理由,他已經沒有皇位了,給不出别人賣命的報酬,何況他一走,靖安侯就會去追,他的謝蘊就走不了了。
“朕需要給出一個交代。
”
他敷衍了一句,可話音落下卻忽然覺得這話很有道理,他的确需要給出一個交代,不管是這些誓死追随他的禁軍,還是那個他坐了五年的皇位,都需要一個交代。
太後怔了一下,自言自語般重複了一句:”交代麼......”
她似是被這句話提醒了什麼,神情空茫下去,“那哀家這個太後,也需要給出一個交代了。
”
殷稷這才正眼朝她看過來,卻是隻一眼就明白了,太後來這裡,也是送死的。
“荀家沒能出城嗎?
”
太後苦笑一聲,豈止是沒能出城,從她出宮起,就有守城軍追了上來,且人越來越多,那時候她才明過來謝蘊為什麼要撺掇她出宮,因為這樣就會分攤靖安侯的人手,讓殷稷輕松一些。
可惜想明白也沒用了,她沒機會找謝蘊尋仇了,四處城門也都被守城軍封鎖,他們出不去了。
她不得不來這裡和靖安侯做一個交易,用她這個一國太後的頭顱,換取家中子弟的生路。
“兩位叙完舊了嗎?
”
靖安侯忽然開口,随着話音落下,他大步朝兩人逼近,指尖輕輕一勾,淩厲的刀鋒已然出鞘。
太後不自覺瑟縮了一下,哪怕心裡很清楚這是她自己選的路,可對于死亡的恐懼還是讓她本能地往後躲了一下,然後她看見了殷稷那已經瘦削了許多,卻仍舊挺拔的背影。
他竟然擋在了她面前。
雖然明知道這舉動什麼都改變不了,可這一刻,太後還是動容了,她為荀家遮風擋雨那麼久,早就忘了被人護在身後是什麼滋味,可臨死之前,這個一直被她看作棋子和孽種的人,竟然讓她感受到了。
她忽然有些後悔,後悔當初對這個人那般惡毒。
殷稷對她的心思卻毫不在意,他看着越走越近的靖安侯,彎腰撿起了地上染血的刀:“你既然過來了,想必也不會再給我們時間。
”
他掂量了一下手裡的刀,眼神霍得冷厲,“那就來吧。
”
靖安侯眉頭一擰:“你還要反抗?
”
殷稷被這句話說得想笑,他再次看過去:“你總不能指望朕當真束手待斃吧?
那也太丢人了。
”
靖安侯沉默下去,說的也是,不管那封遺诏再怎麼真實,都不能否認殷稷是個合格帝王的事實,他有資格選擇自己的死法。
左校尉上前一步,帶着僅剩的禁軍湧上來,哪怕殷稷說了可降,他們卻仍舊沒有放下武器,這一刻甚至還想擋在他面前。
這已然無關忠誠,而是若不繼續下去,他們沒辦法面對自己曾經那不要命的拼殺,更沒辦法面對的,是那些再也回不來的弟兄,所以哪怕明知是死路,也要走到底。
然而殷稷擡起了手:“誰都别過來。
”
他看着靖安侯:“隻有我們兩個人。
”
他生即生,他死即死,剩下的路他自己走。
靖安侯看他兩眼,他時間不多,可面對殷稷那樣決絕的眼睛,卻說不出拒絕的話,甚至不等他開口,守城軍和京北營的兵士都已經自發退了出去,這一戰,由不得他不應。
既然如此......
他慢慢抓緊了刀柄,此戰他将會傾盡全力,送這位大周在位時間最短的皇帝,上路。
“臣,得罪了!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