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蘊很是驚喜:“當真?
”
徐媛話出口後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,卻并沒有反悔的心思,隻是苦笑了一聲:“你扮做我的侍女,我送你去上面第三層,再往上我就走不了了,隻能靠你自己。
”
謝蘊屈膝行禮:“多謝。
”
徐媛握着她的手輕輕一搖頭:“你也幫了我許多,我會學着向父親訴苦的。
”
這個答案謝蘊已經十分滿意,徐功這些年和王家十分親近,想要他們徹底決裂豈是易事?
今天她也隻是剛好遇見個機會種下了一棵種子而已,日後殷稷若是再想拉攏他,也能少些阻力。
“妹妹,有句話我還是要提醒你,這次的事情鬧得很大,其實誰都知道自己腳下也沾着那些人的血,可指責他人總比自省來得容易,所以你現在是衆矢之的,皇上的處境也并不好,未必能......”
“我明白。
”
謝蘊輕輕打斷了她,殷稷已經改主意了,她并不怪他,腦海裡記着的還是他當時推開窗戶要她走的情形,有那麼一回就夠了。
他的心,她看明白了。
“他能護我一時便已然足夠,他是個好主子。
”
“主子?
”徐媛輕笑一聲,“主仆之間,不是如此吧?
誰家主子會如此護持下人?
”
“他會。
”
徐媛雖沒言語,卻面露嘲諷。
謝蘊看得心裡一動,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,會不會殷稷當年拉攏徐功沒成功,是因為給錯了籌碼?
這人從入仕起便一直依托于王家,哪怕現在身為内相也仍舊在王家面前十分謙卑,這足以證明,他最想要的不是權勢,不是高位,而是一個依仗。
有些人是天生隻想依托他人的,徐功大約就是這種人。
可這畢竟隻是猜測,她怕多說多錯并不敢多言,隻意有所指道:“皇上對自己人素來偏袒,便是當真做錯了事也不會由着旁人發作,這倒是無關情愛。
”
徐媛目光微微一閃:“皇上竟是這樣的人,倒是沒能看出來。
”
謝蘊将她的神情盡收眼底,這般變化自己大約是沒有猜錯的,稍後見到殷稷,也告訴他一聲吧。
“自然是,姐姐不知道吧,上林苑時皇上為了蔡公公還曾斥責過老安王。
”
徐媛眼底閃過明顯的驚訝:“竟連奴才都要護着嗎?
”
“所以才說皇上護短。
”
前面來了禁軍巡視,兩人默契地閉了嘴,謝蘊低下頭跟在徐媛身後往樓上去,越往上走,動靜就越清晰,謝蘊仔細聽了聽,這才聽出來是有人在哭嚎。
“這是......”
“孫家的老夫人,原本是打算跟着孫兒出門遊玩的,卻沒想到會白發人送黑發人,所以日日去樓上跪着哭喪,求皇上給她孫兒個公道。
”
謝蘊不自覺攥了下拳,殷稷的處境果然十分艱難,被這般逼着竟還沒有下旨殺她,莫非又改主意了嗎?
“這老夫人也是執拗,太醫都說了,皇上舊傷複發正在昏迷,她卻是死活不肯聽。
”
謝蘊一頓,原來是在昏迷,怪不得沒顧上。
可是昏迷?
她心髒陡然提了起來:“皇上昏迷了?
多久了?
舊傷很嚴重嗎?
”
徐媛自己尚且一地雞毛,哪還有心思去打聽皇帝的事,聞言略有些為難:“詳情并不知曉,隻是這陣子太醫一直守在上頭,鐘統領也加強了巡視,連孫老夫人那些求公道的人都被攆得遠了一些,他們原本是堵在門口的。
”
這麼說來,殷稷的情況很不好,怎麼會這樣呢?
她知道殷稷舊傷裂了,卻從未想過會如此嚴重。
“我們快一些。
”
徐媛看向自己的腿,謝蘊啞然,十分愧疚:“對不起,我忘了。
”
“關系則亂,無妨,走吧。
”
她仍舊拖着傷腿加快了速度,謝蘊心裡感激卻什麼都不好說,隻能盡力低下頭,避免被人認出來的可能。
可他們還是被人攔住了。
“你終于知道回來了?
賭氣去下面住,好大的氣性啊,你倒是看看,誰家的媳婦這般無禮?
”
是王夫人。
謝蘊心口一沉,徐媛畏懼王夫人她是知道的,若是被攔在這裡......
“秋霜,你替我去樓上尋窦夫人來說話。
”
秋霜是徐媛的侍女,謝蘊側頭看她一眼,見她點頭這才感激地應了一聲,轉身匆匆走了。
這般無視人的舉動激怒了王夫人,她立刻訓斥出聲:“放肆,婆母問你話,你竟然無視?
這就是你徐家的教養?
!
等回到京城我便要去找你母親說道說道。
”
“還是找我父親吧,我這腿好端端地斷了,也要和父親說一說緣由的。
”
王夫人頓時被噎住,好半晌才開口:“這種小事,有什麼好說的......”
“小事?
我還有另一件小事也想說道說道呢......”
謝蘊倒是沒想到徐媛今日不肯再忍讓這王家母子,竟當衆開口反駁,看來離王家和徐家決裂的那天不會太遠了。
她一路往上面第二層走,卻是剛進二層就看見走廊裡坐滿了人,靜坐示威的人竟然已經排到了這裡,這般情形,殷稷怕是就算在昏迷中也不得安穩吧。
醒過來就下旨吧......
她放輕腳步繼續往樓上去,靜坐的人群裡卻還是有人聽見了,對方扭頭看了過來,他隻來得及瞥了一眼謝蘊的側臉,卻随即就睜大了眼睛,随即匆匆起身追了上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