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能制約皇權,當年興許謝家就不會被先皇設計敗落。
“楚侯大才。
”
他由衷稱贊,此時才明白,為什麼殷時明明稱了帝,在蠻部卻沒有多少實權;也終于恍然,為何明知道他不是治世之才,楚鎮還要扶他登基。
因為他根本沒想過要他治國,楚鎮要的,隻是殷時的身份,能讓這場變革順利一些。
可即便如此,謝濟卻仍舊搖了搖頭,“所言雖有理,卻也有纰漏,皇權制衡并不能一勞永逸,當年高祖皇帝獨掌大權,可為何逐漸衍生世家,直至後世世家之亂?
”
他歎息一聲:“欲壑難填,皇權會讓人堕落,難道制衡之術便不會?
屆時兩虎相争,分裂不過是遲早的事,楚侯,人心難測啊。
”
楚鎮沒有與他争辯,皇權獨掌與制約皇權,不管哪一條路對世道更好,對百姓更有利,他們都不可能知道了,因為已經沒機會再去驗證,功敗于此,多說無益。
他垂眼看了看自己還在戰栗的右手,擡起左手握住槍身,雖然右手有疾,但他還有左手,凡成就大業者,必有犧牲,他願做這先驅之人。
“謝侯,來吧。
”
他舉起長槍,遙遙指向謝濟。
謝濟看了眼自己的槍,輕輕一抛也換到了左手:“我不占你便宜,咱們一戰定生死。
”
楚鎮大笑起來,聲音爽朗,帶着少年意氣,戰場之上他圖的是赢,要赢得快,赢得穩,這般酣暢淋漓的對決,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過了。
“好,一戰定生死!
”
他持槍攻來,許是知道這一戰的意義,沒有人過來打擾,即便是蠻兵和大周将士厮殺到了附近也會選擇離開再戰。
這一場打得兇險又暢快,兩人都摒棄了之前的保守,動作間毫不留情,稍有破綻就會被刺穿皮肉,鮮血橫流。
楚鎮捂着傷了的肩膀後退一步:“年少英才啊......我如你這般年紀的時候,并無這般身手。
”
謝濟看着他身上的傷:“你可以先處理一下傷口。
”
楚鎮掃了眼戰場,滿目都是屍身,他緩緩搖了搖頭,左手緊緊抓住了長槍,隻是那隻手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如右手一般戰栗了起來。
可他并未言語,隻再次抓緊長槍,朝着謝濟沖了過去,他來勢洶洶,謝濟不敢怠慢,全力沖殺,楚鎮改攻為擋,槍身堪堪抵住了槍尖。
“你先前說,皇帝會善待蠻部,可是當真?
”
謝濟不大明白他這種時候為什麼會提起這個,卻仍舊回答了:“自然當真,實不相瞞,皇上已命工部戶部思慮沼澤善用之法,若事成,豐州貧瘠可解,蠻部之危,亦然。
”
楚鎮神情複雜地看了眼豐州城,謝濟見他神情有異,正想問一句是不是願意投降了,卻察覺到槍身一輕,随即細微的刺透聲響起。
他一愣,擡眼看去,這才瞧見擋住他槍尖的那支銀槍竟滑了下去,鋒利的槍尖沒了阻擋,直直地穿透了楚鎮的胸膛。
“楚侯?
!
”
這變故太過突然,他愣了下才松了手,鮮血淅淅瀝瀝地自傷口溢出來,轉瞬間便将楚鎮全身染紅。
男人踉跄一步,單膝跪在了地上,謝濟連忙上前扶了他一把:“你如何......”
楚鎮沒言語,隻又掃了一眼戰場:“執棋者,亦當為棋子思......如此,甚好......”
話音落下,眼睑輕阖,再無聲息。
謝濟擡手探了下他頸側,已無脈搏,楚鎮就這麼死了。
執棋者,亦當為棋子思......
謝濟心情複雜,深深看他一眼,起身高喝:“楚鎮已死,降者不殺!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