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明司的事終于告一段落,整個衙門共二十三人,每個人的出身都和德春一樣,不過眼下他們看起來都很不起眼罷了。
也因此有不少人覺得殷稷是不敢動世家的,所謂的清明司不過是為了給自己找個台階下,随便找了些人出來頂缸,認為這次科舉舞弊的案子會高高拿起,輕輕放下。
第二天的朝堂果然氣氛輕松,沒有人會覺得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内侍,帶着一群各衙門被排擠的不得勢的廢物能鬧出什麼事來。
殷稷也懶得多說什麼,靠在龍椅上走神,連蔡添喜問他是不是要散朝都沒聽見。
這兩天他時不時的就會這樣,腦子裡來來回回都是謝蘊的臉,琢磨她會做什麼,也琢磨她身上那微妙的不對勁。
下朝後他又沒能在禦書房呆住,索性回了乾元宮。
京城的春秋短,夏冬長,才不過四月宮裡就已經為夏天做準備了,他進乾元宮的時候,宮人們正将夏日的用具替換上。
他目光掠過人群,沒瞧見謝蘊的影子就打算進正殿去找,卻剛進門就聽見細碎的說話聲,他下意識聽了一耳朵,卻是幾個宮人在編排謝蘊的閑話。
這是常有的事,打從謝蘊當年進宮這些閑言碎語就沒停過,貴人從雲端跌落素來都是尋常人津津樂道的話題,再加上謝蘊有着毀婚另嫁的過往,更讓人覺得自己有了資格對她指指點點。
但不管是誰,隻要被謝蘊聽見這些話,都不會有好下場,隻是也不知道這些人是蠢還是單純的管不住嘴,竟然從來都不知道吸取教訓。
他猶豫片刻,還是沒有管,就留着這幾個人讓謝蘊撒撒氣吧,總比最後都算在他頭上要好。
他擡腳進了内殿,本以為外頭那些人如此明目張膽,是因為謝蘊不在乾元宮,卻不想一開門,就瞧見她正在收拾自己的夏衣。
他愣住了,謝蘊就在内殿,隔着一道門,外頭的話她不可能沒聽見,怎麼沒發作呢?
先前罰宮人掌嘴,教訓藤蘿時可沒見她手軟。
“皇上。
”
謝蘊起身行禮,殷稷擺了擺手:“忙你的吧。
”
謝蘊便回去重新收拾衣服,外頭擦地的那兩人大約是沒注意到他回來的動靜,仍舊在嘀嘀咕咕的說話,時不時會有某個字眼傳進來,大多都是不好聽的。
殷稷不自覺攥緊了拳,他知道宮裡有流言蜚語,可不知道他們會說得這麼難聽,怪不得每次謝蘊都會大發雷霆。
先前他竟還覺得是謝蘊脾性苛刻,借題發揮敲打過她幾次。
想起往事,他心裡莫名發沉,眼神不自覺飄向了謝蘊,她神情卻仍舊平和,仿佛全部注意力都在那些衣物上,完全沒聽見外頭的動靜。
可她不可能沒聽見。
殷稷有些不明所以,謝蘊這是什麼意思?
難道是因為他在,所以不好意思發作?
要不給她騰個地兒?
他起身往外走,謝蘊大約從腳步聲裡聽出來了他要出去,停了手裡的活,微微屈膝送别,卻是一句話都沒說,連問一句他要去哪都沒有。
殷稷心裡有些不痛快,其實這兩天他心情一直不怎麼好,雖然朝事十分順利,但他就是高興不起來。
他又看了一眼謝蘊,對方還維持着半蹲的姿态,看着就累。
算了,不着急問,興許待會她出了氣,就會正常一些。
他出了乾元宮,在外頭漫無目的溜達了一會兒,琢磨着謝蘊差不多該把人收拾完了,就折返了回去,但一進門就瞧見那兩個宮人還在擦地,身上并無何處不妥,還在這裡幹活顯然也是沒有被貶斥過的。
他眉頭不受控制地擰了起來,謝蘊怎麼沒動手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