殷稷心煩意亂,将手裡的折子重重砸在了地上。
這已經是他扔下去的第十三本。
蔡添喜眼觀鼻鼻觀心,動都沒動,玉春也縮在一旁不敢言語,今日殷稷處理的是之前積攢下來的政務,也不知道是怎麼歸置的,一連十幾本都是大半個月前的折子。
那時候謝家趁着一場死傷慘重的混亂逃離了滇南,消息傳回京城,朝野震驚,折子雪花似的送到了龍船上來。
說的都是同一件事,請殷稷抓捕謝家餘孽,嚴懲不貸。
“兩年前江南雪災,朕詢問誰可擔當重任,一個個推诿拖延,現在倒是衆志成城了。
”
殷稷冷笑一聲,擡手又翻開一本折子,說的卻還是這件事,他連看完都懶得,直接扔了下去。
折子已經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,看着頗有些雜亂,蔡添喜忍不住掃了一眼,折子雖亂,可殷稷的心情隻會更糟糕,回京在即,他們卻還沒想到任何可以制衡局面的辦法。
如果皇帝遭難,他們這些人會是什麼下場呢?
他面上不露,心裡卻仍不住歎了口氣。
頭頂的鈴铛輕輕響了兩下,這是午膳送過來了,他連忙出去将人帶了進來,吩咐幾個内侍仔細妥帖地查驗。
晨起殷稷隻喝了碗藥,午膳便豐富了一些,蔡添喜仍舊有些憂慮,等飯菜一一擺在炕桌上時,他眼睛都睜大了,巴巴地盯着殷稷的嘴唇。
“先放着吧。
”
熟悉的四個字冒出來,蔡添喜一口氣哽在了喉間,他就怕殷稷說出這句話來,才會那般緊張,可再怎麼不想聽,殷稷也還是說了。
他歎了口氣:“皇上,您已經好幾頓沒正經用了,今日這午膳無論如何都不能再敷衍了。
”
殷稷已經翻開了第十五本折子,這本總算說了些新鮮事,說的是恩科的結果已經出來了,殿試會推遲到殷稷回京後再辦。
字迹十分熟悉,是祁硯報上來的。
他不摻和這件事倒是在殷稷意料之中,隻是讓那些折子送到龍船上來還是有些失職。
他遠在滇南,這些無關緊要的折子合該被祁硯攔下才對,卻還是到了他面前。
是祁硯疏于查驗,還是有人在故意示威?
“皇上?
”
蔡添喜小心翼翼開口,殷稷被迫回神,擡起朱砂筆批了個閱字,卻并沒有理會對方。
但蔡添喜眼力好,還是知道他聽見了,陪着笑又催了一句:“皇上,用膳吧。
”
他見殷稷仍舊沒有反應,輕輕搓了搓手指,垂下眼睛小聲道:“今早廖太醫來請平安脈的時候順嘴說了一句,謝姑娘已經想開了,昨天就用了飯,今日也有太醫盯着照看,想必會好很多。
”
殷稷提着朱砂筆的手微不可查地緊繃,片刻後他冷冷看了過去:“朕問你了嗎?
”
蔡添喜連忙認錯,殷稷“咔吧”一聲折斷了手裡的筆,殷紅的朱砂甩了一書案,“她愛吃不吃,朕管她死活!
”
他側頭看向蔡添喜,目光涼沁沁的:“朕的吩咐你要是記不住,就下去清淨幾天,長長記性。
”
蔡添喜忙不疊擡手拍了自己一巴掌:“是奴才多嘴了,以後再不敢胡言亂語,請皇上息怒。
”
他這麼說着卻沒退下去,反而拿起湯勺給殷稷盛了碗桂圓紅棗山藥湯,滿臉堆笑:“奴才給皇上賠罪了。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