良妃的儀仗急匆匆回到了幽微殿,守門内侍見她去而複返,架勢還頗有些氣勢洶洶,下意識伸手攔人。
可一向待人溫和,輕易不會動怒的良妃這次卻一改之前的脾氣,毫不客氣地拍開了兩人的手。
“滾開!
”
内侍是知道良妃和謝蘊有交情的,暗地裡也得過吩咐,若是來者沒有惡意,也不必太過死守規矩,故而猶豫片刻兩人還是沒有追進去。
窦安康卻也沒有聲張,折返的路上她怎麼想怎麼覺得謝蘊是在有意隐瞞,她怕自己開口直接問反而會被謝蘊牽着鼻子走,索性一擡手,将所有人都攔在了門外,自己一人放輕腳步走了進去。
飯菜還擺在外間的桌子上,再沒有動過的痕迹,良妃隻掃了一眼便擡腳往内室去,剛到門口就聽見裡頭一陣異響,她連忙頓住腳,擡手小心翼翼地推開了一條門縫。
比之剛才更濃郁的血腥味湧出來,窦安康不自覺抓緊了帕子,暗淡的燈光下,謝蘊伏在榻邊正劇烈地嘔吐,看得出來她十分善于忍耐,可全身不受控制的顫抖還是暴露了她的痛苦。
可身處其中,謝蘊卻仿佛習以為常,既沒有因為痛苦而哀鳴,也沒有自憐哀怨,等嘔吐告一段落便撐着床榻站了起來。
她平靜得像是什麼都發生一樣,蓋上痰盂的蓋子後便坐回了床榻上,先前她似乎在忙什麼别的,此時過度都沒有便又撿了起來。
然而片刻後,她再次控制不住的彎下了腰,這次窦安康清楚地看見了她吐的是什麼,那是一灘粘稠的黑血,一出口的瞬間便有濃郁的血腥氣湧了出來。
她徹底僵住了,怎麼會這樣?
謝蘊怎麼了?
她站在門邊回不過神來,然而謝蘊卻已經再次冷靜了下去,如同剛才一般,她完全沒有為自己的痛苦而表露絲毫異樣,若不是窦安康就站在門邊看了個全程,怎麼都想不到此時如此安靜從容的人,剛剛經曆了什麼。
她再也忍不住,推門走了進去,一開口聲音都是顫的:“姐姐......”
謝蘊微不可查的一僵,擡眼看過來的時候神情卻迅速冷靜了下去,她甚至還扯開嘴角笑了笑:“怎麼又回來了?
是不是落下東西了?
”
窦安康沒能言語,她不明白謝蘊為什麼要瞞着她,為什麼身體變成了那副樣子還要瞞着她。
她快走兩步一把抱住了謝蘊,一個字沒說,溫熱的眼淚卻一顆一顆掉進了謝蘊衣領裡。
謝蘊心裡一歎,擡手安撫似的拍了拍她:“都看見了?
”
窦安康難過得說不出話來,她回想起之前謝蘊整日熬煮藥浴的事來,那時候她的身體是不是已經很糟糕了?
她口口聲聲說她中了毒,藥浴是唯一的辦法,可不管是她還是殷稷都沒有相信她。
他們帶了那麼多庸醫來看她,然後指責她,埋怨她,再也沒有理會她......
“對不起,姐姐,對不起,我當初不該不信你......”
她悔不當初,内疚和痛苦讓她渾身止不住地顫抖。
謝蘊一下一下輕輕拍打着她的後背:“沒事,沒事,都過去了,是我用的方式不對......你們都盡力了,不怪你們。
”
窦安康越發難堪,明明遭罪的是謝蘊,現在卻還要她來安慰自己,她心裡狠狠唾棄了自己一番,強打起精神來打算再去找人來給謝蘊看診。
可隻動彈了一下,一抹黑紅便在眼前閃過,她微微一僵,目光重新落回去,那摸觸目驚心的顔色在謝蘊衣領之下,因為被她抱着,那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就包裹得十分嚴實的衣領被掙開,那仿佛要腐爛的血肉,隔着一層皮膚清晰的出現在她眼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