蔡添喜一愣,他不是對皇帝的吩咐有異議,隻是他想不明白,明明得罪人的是這姑娘,可皇帝最後矛頭怎麼對準了旁人呢?
但他還是反應極快地應了一聲,老安王更是恨不得磕個頭證明自己絕對會遵從聖旨。
可唯有一人對這個結果十分不滿。
褚婉婉怎麼都沒想到事情會這麼發展,皇帝不是最忌諱旁人弄髒他的衣裳嗎?
剛才不是已經殺了兩個了嗎?
為什麼要放過這個?
!
明明這個比所有人都更該死!
而且,皇帝不是為了她來的嗎?
怎麼能被人招惹之後就把她忘了呢?
剛才他還喊了自己的名字啊。
諸般不甘交織在一起,褚婉婉一時間忘了教養嬷嬷的囑咐,擡腳就追了上去,開口喊道:“皇上,等等。
”
蔡添喜臉色瞬間變了,皇帝這些年精神不好,格外聽不得吵鬧,周遭聲音大一些便會頭痛,偶爾還會恍惚。
前年冬天,他也不知道聽見了什麼,非說有人喊他,冰天雪地的在外頭站了一宿,熱症反反複複折騰了一個月才退下去,從那之後就宮裡就多了條規矩,任何人不得喧嘩。
蔡添喜已經許久都沒聽見人這麼高聲說話了。
他慌忙看了眼殷稷,見他頭也不回地往前走,似乎并沒有被影響,這才松了口氣,卻不敢怠慢,擡手一指褚婉婉:“住口!
給我堵了她的嘴!
”
侍衛連忙上前捂住了褚婉婉,見她沒了聲音,蔡添喜這才看向老安王,神情冷淡:“老王爺,府中疏于管教了。
”
老安王臉色青青白白,當初在上林苑,他絲毫沒将這奴才放在眼裡,羞辱責罰都有,可如今卻連他一句話都不敢無視。
他讪讪賠笑:“沒有下次,一定沒有。
”
“如此最好。
”
蔡添喜沒再理會旁人,擡腳就要去追殷稷,褚婉婉卻一口咬在了侍衛手上,對方吃痛,下意識松了手,她便借着這個機會再次喊了出來:“皇上,我是婉婉啊,你不能忘了我,你不是來帶我回宮的嗎?
”
蔡添喜一瞬間割了她舌頭的心都有了,可殷稷的腳步卻停了下來,蔡添喜也不敢再動,隻能側身立在一旁候着。
殷稷慢吞吞轉過身來:“你說你叫褚婉婉?
”
褚婉婉趁機推開侍衛往前走了兩步,忙不疊點頭:“是,正是民女。
”
殷稷的目光不自覺落在了謝蘊身上,他還以為是這個人的名字。
不過算了,無關緊要。
他轉身又要走,謝蘊卻已經察覺到了他的目光,連忙開口:“民女付粟粟。
”
殷稷一頓,剛轉了半個彎的身子又轉了回來:“哪個粟?
”
謝蘊搓了下指尖,沒有開口,隻是趁機多看了他兩眼,但這沉默本身就是個答案,于是殷稷的臉色又黑了。
《爾雅・釋草》有書,稷,粟也。
以為用這麼偏僻的出處,他便不明白什麼意思了嗎?
這個女人,不光對他用了手段,還在調戲他。
這般嚣張放肆,不能留着。
他垂眼看着那個人,可卻遲遲沒有開口,唯有眼神變幻不定,何時殺,如何殺......
他猶豫不決,褚婉婉卻急了,明明是她開口喊住了皇帝,可為什麼皇帝看的卻是那個賤人?
難道是她剛才的投懷送抱引起了皇帝的主意?
不行,她不能眼睜睜看着屬于自己的東西被人奪走,既然皇帝喜歡這一口,她也可以!
她眼睛再次亮起來,擡腳就朝着殷稷走了過去,臨到跟前時腳下一别,朝着他懷裡就栽了過去。
她滿心期待,等着被皇帝接進懷裡,等察覺到她最像的時候,皇帝一定會給她最極緻的寵愛,到時候别說一個付粟粟,就是十個也不過是她動動手指的事。
可預想中寬厚結實的懷抱并沒有出現,皇帝就在她身邊,卻沒有半分要伸手的意思,眼睜睜看着她重重地摔在了地上。
撞擊的痛苦讓她瞬間忘了其他,凄厲地哀嚎起來,渾然沒看見殷稷的臉色淡了下去。
“聒噪。
”
清淡如水的兩個字,侍衛立刻會意,上前一步捏住了褚婉婉的臉頰,在這一瞬間,她終于想起來了教養嬷嬷的囑咐,慌忙想要閉嘴,可已經來不及了,銀光一閃,舌頭就掉了下來。
她痛得全身發抖,卻一聲都沒能再發出來,最終在巨大的痛苦和恐懼之下,白眼一翻暈了過去。
侍衛毫不憐惜,拖着她的腿就将人丢到了路旁。
謝蘊沒想到會有這種變故,她離着褚婉婉本就不遠,那舌頭血淋淋落在地上的樣子看得清清楚楚,下意識就後退了一步。
殷稷遠遠看見了她這一步,心裡冷笑了一聲,吓到了?
活該,誰讓你往朕跟前湊。
不過你既然得到了教訓,那今天的事就算了。
“回宮。
”
他擡腳上了龍攆,蔡添喜連忙彎腰扶了一把,可要落下垂幔時,他卻忍不住看了眼謝蘊,雖然皇帝堵死了她進宮的路,可他卻有種預感,他覺得他們還會再見。
“起駕~”
聖駕起,衆人拜,在一片伏下的脊背裡,明黃的銮駕逐漸遠去,謝蘊擡頭目送對方遠去,還以為見到他就知道往後的路該怎麼走了,沒想到現在還是一片未知。
不讓她入宮?
這可不能聽你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