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蘊在床上翻了幾次身,卻始終沒能睡着,她索性爬起來,一邊煮茶,一邊開了窗戶看夜色,卻詫異地發現月亮很圓了,好像要到中秋了。
可惜的是今年仍舊不能與家人團聚,甚至連謝濟還在不在京裡她都不知道,她這個兄長素來不記仇,但這次除外,她要留下的決定看起來把他氣壞了;
但也仍舊有值得高興的事,今年殷稷在她身邊,他們兩個都不是孤身一人。
“付姑娘,”井若雲裹着件外袍走過來,“你也沒睡啊。
”
謝蘊隔窗看着她:“不知道為什麼,有些睡不着。
”
井若雲誤會了:“是不是因為我說的那些話?
”
對于自己背地裡說人壞話這件事,她心裡多少有些不自在:“對不起啊,我是不想你太相信他,有時候......”
“我明白,姑娘進來喝杯茶吧。
”
謝蘊擡手取了茶具來,隻要井若雲說的是實話,她并不介意對方用什麼方法告訴她,至于祁硯,對方似乎對她有些誤會,得找機會解開才好。
她行雲流水的一番烹煮後,将一隻茶盞推到了對方面前。
井若雲滿臉驚歎:“付姑娘你真厲害。
”
“嘗嘗,可合你的口味。
”
井若雲忙不疊捧起茶盞小小地啜了一口,腦海裡卻浮現出了白天裡祁硯目不轉睛看着對方的樣子,眼神有些落寞,好一會兒她才咬了咬牙:“付,付姑娘,你能教我嗎?
”
謝蘊的心思都在茶水上,聞言頓了片刻才回應她:“什麼?
”
“你能教我泡茶嗎?
你會的東西能不能都教一教我?
”
她知道自己有些貪心,可她就是想學,祁硯書房裡的那幅畫,曾經她看過很多次,有段時間男人就是看着那幅畫教導她如何變成另一個人的。
其實兩年前入宮的時候,她就已經學過了那畫中人的言行舉止,可被祁硯救回來之後,她才知道自己學的隻是皮毛而已,祁硯口中的謝姑娘,什麼都會做,君子六藝甚至比謝家家學中的絕大多數學子都要學得好,她出得廳堂,入得廚房,針黹女紅,花術茶道無一不精,是當之無愧的貴女魁首。
她起初還以為自己能學得像,現在才知道差的真的是太遠了。
她垂下眼睛:“我知道會很難,但我會......”
“不難,”謝蘊放下茶盞,安撫地給了她一個眼神,“不過是消遣的東西,能有多難?
你想學我教你就是。
”
“真的?
”
井若雲驚喜地站了起來,忙不疊補充道:“我還想學插花,學下棋......”
“好。
”
謝蘊都答應下來,又給她添了一杯茶,這些東西入門不難,可想要從中有所得,就不是她能教的了,但井若雲肯上進是好事,隻是希望她能明白,學這些不是為了取悅旁人。
她手把手教她煮茶,一一與她解釋器具,細說茶的起源和發展。
井若雲聽得有些入迷,不知不覺就被謝蘊身上的從容感染,也跟着沉靜了下來,身上時常會有的畏縮和膽怯也不見了影子。
“嘗嘗你自己煮的茶。
”
謝蘊盛了一盞遞到她面前,井若雲滿懷期待地拿起來喝了一口,随即眼睛一亮:“和姑娘你煮得差不多,隻是有些淡。
”
“濃淡皆是風味,你于此道極有天分,日後多加感受即可。
”
“我有天分?
”
井若雲似是從沒有被人這麼誇過,眼睛刷地就亮了,聲音裡卻都是不确定,“我真的有天分嗎?
”
謝蘊肯定地點了點頭,井若雲忍不住笑開:“那我去端給大人嘗嘗。
”
她拿着茶就要走,到了門前才發現天都要亮了,臉色立刻一變:“糟了,我得去和老夫人請安。
”
她忙不疊放下茶就要走,卻被謝蘊喊住了。
“我勸你不要一個人去。
”
井若雲一愣:“為什麼?
”
“會被遷怒的。
”
謝蘊端起茶盞慢慢品了一口,“你還是先去找祁大人吧,若是他得閑,你們可以一起去,若是不得閑就回來吧。
”
井若雲這才想起來昨天祁母的受挫,從她進府起,祁老夫人一直是高高在上的,頭一回被人下了面子,的确是要惱怒的。
“好,那我先去找大人。
”
她猶豫片刻又将茶盞端了起來,轉身匆匆往外走。
“井姑娘,”謝蘊隔窗喊住她,“私下裡記得與老夫人同仇敵忾,反正我也聽不到,不會介意的。
”
井若雲又是一愣,随即眼底閃過驚訝:“你昨天該不會是......”
“茶要涼了。
”
井若雲再顧不上問,忙不疊地走了。
謝蘊輕輕啧了一聲,她昨天對祁母那般不客氣,的确不隻是本性那麼簡單,昨天祁母的所作所為,所言所行,都告訴了她井若雲在府裡的日子不好過,反正她隻是住兩天就走,和這位老夫人日後也不會有什麼瓜葛,何不做件好事,讓對方知道一下井若雲的遷就和退讓有多難得呢?
井若雲一路捧着茶盞快步到了祁硯的院子,剛好遇見他要出門,連忙将茶遞了過去:“大人,我剛和付姑娘學的煮茶,您嘗......”
祁硯目不斜視地走了過去:“我很忙,你自己喝吧。
”
井若雲面露失望,可還是追了上去:“那大人回來用午飯嗎?
”
“嗯。
”
祁硯這次給了一個肯定回答,井若雲的失望便又散了:“那我給大人做您喜歡吃的圓子。
”
祁硯也不知道是不是沒聽見,再沒給出回應。
井若雲習以為常,将那杯微涼的茶一飲而盡,随即回了小院,卻是前腳剛進門,後腳車夫就跟了進來:“付姑娘,昨天晚上大甯寺那邊出事了。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