蕭寶寶的要求傳到殷稷耳朵裡的時候,他正翻着書給那個還沒顯懷的孩子起名字,隻是原本滿臉的笑意,在聽見那句話的時候瞬間就散了。
“她這是又想威脅朕?
”
沉香連忙磕頭解釋:“不是不是,是懇求,娘娘是在求您,她說她出嫁之後一定不給您添麻煩,就是想臨走之前再見一見父母,和他們道個别,求您看在人倫綱常的份上,開恩。
”
殷稷面露譏諷,嘴唇輕動似是要開口,可在出聲之前卻又閉上了,他垂眼看着手裡的書,沉吟片刻還是什麼都沒說。
如果是以往,他大約半分仁慈都不會給蕭家,可大約要為人父的緣故,竟也不自覺生了幾分恻隐之心,也罷,就讓她見一面吧。
“晚上薛京會去尋她。
”
沉香一愣,随即反應過來這話的意思,激動地連連磕頭:“奴婢代主子謝恩,謝皇上隆恩。
”
殷稷垂眸繼續去翻書,沉香識趣地退了下去。
乾元宮再次安靜下來,隻有内殿細碎的說話聲,摻雜着外殿的翻書聲不時響起,反倒襯得周遭越發靜谧。
隻是這名字卻起得很不順利,許是太過看重的緣故,他一連起了幾個都覺得不滿意,最後索性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,思緒卻有些飄忽,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,卻恍惚夢見了很久很久以前。
元安十八年的冬天,雪下得也很大,寒風絲絲縷縷地從窗戶縫隙裡鑽進去,冷得學子們瑟瑟發抖,謝蘊那時候便帶着衣裳和熱湯去探望謝濟,隻是在無人注意的時候,對方偷偷塞給了他一個手爐。
那個手爐他用了一整個冬天,本以為會用一輩子的,可在次年夏天,就被砸碎在了謝家門口,現在想來真是說不出的可惜。
身上忽然一暖,朦胧間有人給他蓋了件衣裳,他意識自己夢境中回籠,迷迷糊糊地握住了那隻手:“她們走了?
陪我坐一......”
他話音忽地一頓,這手的觸感不太對。
他猛地睜開眼睛,玉春滿臉尴尬地看着他,手還被他抓在掌心裡摩挲。
“......怎麼是你?
滾滾滾。
”
話裡滿是嫌惡,甩開他手的動作像是在甩開一團髒東西。
玉春陪着笑走遠,心裡卻有點憤憤,又不是他自己伸過去的,皇帝也太不講道理了。
然而沒人敢和皇帝講道理,就像皇帝被冷落了也不敢進去打擾說得正熱鬧的三個人。
但好在,喜事将近,他忍得住。
第二天早朝,殷稷就下了賜婚的聖旨,伊勒德謝了恩,隔天就要帶着蕭寶寶離京,殷稷和謝蘊親自去城門處送了送,蕭寶寶出現的時候眼睛紅腫,顯然昨天哭得厲害,甚至可能是一整宿都在哭。
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想明白了,竟然既沒有哭也沒有鬧,隻安安靜靜地坐在馬車裡,出城的時候也沒言語,隻怔怔看着京城落淚。
“她竟一個人走了。
”
謝蘊略有些驚奇,蕭寶寶身邊還是有兩個死心塌地的蕭家人的,可她竟然一個都沒帶。
殷稷并不在意這些,反正蕭寶寶這一走,京城的煩心事就又少了一樁,大婚的進程也就能更順利一些:“起風了,回去吧。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