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漢文一進門就被屋内威嚴肅穆的氣氛震懾住了,明明皇帝一直态度溫和――雖然隔着屏風什麼都看不見,可聽聲音仍舊是能聽出來的,但這議政廳給人的感覺就是和别的地方不一樣。
往日趾高氣揚,連看他們一眼都仿佛是施舍的太守此時滿臉緊張,一直垂着頭,再不見了平日裡的傲氣;剛才在外頭隻幾句話就吓住了他們的内侍此時也彎下了腰,一副謙卑模樣。
他看得心髒狂跳,對屏風後的人産生了難以控制的向往,這就是皇權嗎?
那皇帝該是怎樣英武不凡的人物......
可他不敢擡頭,如果說進來之前他還因為自己是解元而覺得高出旁人一等,那此刻這份自命不凡就徹底消失了,他隻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。
他緊緊伏在地上,動都不敢亂動。
半晌,一道清冷的男聲響起:“擡起頭來,看着朕。
”
明明隔得不遠,這聲音卻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缥缈感,宋漢文不敢遲疑,聽話地擡起頭,心跳随着這個動作逐漸加快,他真的要見到皇上了嗎?
不是隔着屏風觐見,而是直視聖顔......
他緊張得渾身顫抖,眼睛卻一眨都不敢眨,皇帝會是什麼樣子呢......
一張熟悉的臉映入眼簾。
他震驚地睜大了眼睛,失聲道:“怎麼是你?
!
”
話音一落他就猛地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,可想收回已經晚了,廳内氣氛瞬間變了,數不清的兇悍目光落在他身上。
蔡添喜一聲怒斥:“放肆!
你這是在和誰說話?
!
來人,拖下去!
”
宋漢文渾身一抖,僵在了原地,他想求饒卻忘了怎麼開口,滿腦子都是震驚,他娘的遠方侄子竟然是皇帝?
這......這怎麼可能?
宋大善人也沒想到會是眼下的情況,可他畢竟是比宋漢文多吃了幾十年的飯,就算再震驚也還是維持了理智,他連忙拉着驚呆了的宋漢文磕頭:“皇上恕罪,犬子無狀,求您大人不記小人過,不要和他計較。
”
他想起昨天在弱冠禮上雙方鬧出來的不愉快,臉色煞白,唯恐殷稷會記恨他們,趁機報複,隻能拼命磕頭求饒。
太守也懵了,他舉薦兩人隻是想将皇帝的注意力從自己身上轉移,卻沒想到他們竟然認識,而且看宋家父子的這反應,好像關系還并不好。
他心裡忍不住罵了句爹,他這算不算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?
可就算再後悔此時他也不能坐視不理,萬一這父子兩人真的得罪皇帝得罪的厲害,他這個舉薦人豈不是也要跟着遭殃?
他得撇清自己。
他硬着頭皮上前:“皇上息怒,宋解元年輕氣盛,臣也時常教訓他收斂,可惜收效甚微,眼下他言行無狀臣難辭其咎,隻盼您保重龍體,否則臣等就成了千古罪人。
”
父子兩人聽出了太守話裡的意思,齊齊僵住,一時竟連磕頭都不敢了。
殷稷悶咳幾聲,瘀滞的心口稍微輕快了一些,他瞥了眼太守,看得對方低下了頭這才将目光落在了父子兩人身上,他們大約沒有經曆過眼下這種險境,已經抖如篩糠,渾身汗如雨下。
殷稷心裡歎了一聲,他什麼都沒說呢,何至于此?
當年他被先皇拿刀架着脖子的時候,也不曾如此恐懼。